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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遠的雞箍簍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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雞箍簍,是過去東北農村家家都有的一種供母雞下蛋的用具,中間肚兒大,兩頭口兒小,用穀草擰制而成,可爲下蛋的小雞遮風擋雨。掛在農家窗子旁邊的土牆垛上,約一米多高,其高能防豬狗等破壞,屋子裏的人又能看護裏面的雞蛋是否被盜。兒時的記憶中,每逢夏季母雞“開張”,便爲童時的我們增添了無限希冀,一方面雞蛋可爲我們這些一年吃不上幾頓肉的孩子們打打牙祭,另一方面家裏的一些生活用品可用雞蛋來換,小至冰棍、冰糕、方格本、演草本,大至油鹽醬醋、大米、白麪等,那時的雞蛋簡直成了各家各戶的一種“貨幣”,無所不能交換。

永遠的雞箍簍散文

大多數人家的雞箍簍都是用穀草擰制而成,有的人家的雞箍簍是用柳條編制的。但用柳條編制的,縫隙很大,對於遮風擋雨起的作用不大。家裏的雞箍簍是母親編制的,先是打好箍簍口,然後一圈一圈用穀草續編,和家家編筐編簍的程序如出一轍,又結實又細密,風吹不進來,雨淋不到,是母雞理想的“產房”。

記得每天到小雞生蛋時,我們都要悄無聲息地蹲在雞箍簍的後面看着小雞生蛋,看到小雞生蛋的全過程,心情既緊張又興奮。有時小雞多了,雞們就要兩三隻地擠在一個箍簍裏,“咯大、咯大”之聲不絕於耳,像合唱着一首動聽的歌,伴着屋內土炕上方串在房樑上的“悠車子”(搖籃)晃動時發出的“咯吱”聲,整個農家院的安靜與和諧和着遠方麥田上空的“蜃氣”陪襯着一種恬靜溫馨,給人一種“採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的.感覺。

那一年,我家破例養了二十多隻母雞,每天生的蛋都用水瓢撿,雞箍簍的數量已遠遠不夠雞生蛋用了;母親就在雞架裏凌空穿上兩根兩米長的木棍,把十幾個雞箍簍放在上面。一時間,雞生蛋時上屋窗臺上的雞叫聲,和着雞架裏的雞叫聲,像雞族們開對歌節,此起彼伏,雞歌互答,全家人聽在耳裏,樂在心上。豈知好事不長,村長帶領一羣民兵來到了我家,說我們家這是在搞資本主義,要割資本主義尾巴。還沒等母親反駁,幾個民兵就衝了上去把雞箍簍生硬地拉扯到地上,一陣踐踏,雞箍簍、雞蛋狼藉滿地,小雞們嚇得咯咯直叫,到處亂飛。我家的黑四眼狗衝着幾人狂嘯,被一個民兵一槍托子砸到身上,吠叫着逃之夭夭。母親看到一地狼藉,哭了,轉身回到屋子裏,一連氣宰了五隻雞時,再也下不去手了。母親流的淚,比雞流出的血還多。幾個民兵看見母親的樣子,興許是良心發現,都沒有再說什麼,悻悻而去。那時候一家養幾隻可以,但要養上二三十隻,就成了規模養殖,就是搞資本主義了,拒不悔改,那要挨批斗的。

雞聲漸聞漸少,一家十幾口的生活還得過,母親儘管省吃儉用,但我們還是時常捱餓。那一年,全家每一頓飯都是用稀稀的米粥充飢。看到孩子們面黃肌瘦的樣子,母親的心情十分難受。有一天她發現窗前的雞箍簍裏的雞蛋每天都再減少,她懷疑是野外的“山狸子”偷吃了。於是每天都會守在窗戶下面看守,直至雞們“下班”回架。第二天,鄰居家的山東大嬸吵吵着雞蛋丟了,並在院子裏破口大罵着。母親說,前幾天我家的雞蛋也丟了,好像是山狸子偷吃的吧。鄰居家的大嬸半信半疑,好在後幾天兩家丟雞蛋的事情再沒發生。

穀子黃子,高粱紅了,溝畔飄來燒苞米的香味兒,大豆的莢兒在炸裂,轉眼年末,到了漫長的冬季,窗戶上已結了厚厚的霜花,由於姐姐搶了我和三哥的爆米花,我們懷着一種報復的心理,在窗花上便畫了一個梳了小辮子的女孩,伸手在一個雞箍簍裏面拿雞蛋的情景。開始母親還沒有注意,但仔細一看之後立即就明白過來,她的臉立即煞白。她二話沒說,一把把姐姐從炕上拽到了地下,對着我最小的姐姐是一頓爆揍。我哭了,三哥也哭了,那個時代雞蛋是各家各戶的命根子啊。之後,母親拉着姐姐到鄰居家道歉還雞蛋。回到家裏母親哽咽地哭了,接着病了好幾天才起炕。

往事悠悠,雞箍簍的故事已成永遠,那曾伴着我們一路希冀一路興奮幾多辛酸的雞箍簍,在現在的農家院裏已很難看到,現代化農業大生產的集約化經營,每個鄉鎮能有一戶兩戶種穀子的,已經算很新奇的事了,更何況能看到雞箍簍呢?忽然想起了一首詩:昨天,我做了一個夢/回到北方的那個小屯兒/媽媽給我新蒸了一鍋粘豆包兒/老母雞站在土窗臺上/哏哏地叫個不停/雞箍簍裏有一隻大蘆花/媽媽說要給我燉着吃/我還聞到了飄來的香味兒/笑醒了/淚卻溼了枕巾……。

忘不了你,永遠的雞箍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