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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莊裏的孤獨的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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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時候,村莊在我心裏,很大很大。村莊通向外面的世界沒有寬闊的公路,離外面的世界很遠很遠,但是樣樣俱全,學校、商店,還有許許多多的年輕人都留在村裏種裏,娶妻生子,用現在的話來說,當年的村莊就好比是一個世外桃源。

村莊裏的孤獨的散文

隨着年齡的增長,村莊也在慢慢地發生着變化。95年,村莊裏通了電,我不僅不需要再在煤油燈下做作業,還可以看電視了。99年,村莊裏喝上了自來水。2003年起,村莊裏種地再也沒有繳納過農業稅。2006年,海拔1200多米的村莊公路通了,村莊不僅離外面的世界近了,同時也結束了自古以來靠肩膀下力的背腳生涯。

正當村莊裏的生活越來越幸福時,每年也在發生着變化。自國家實行計劃生育政策後,村裏的獨自子女多了起來,上學的孩子數量少了,學校拆了。不知從哪年起,農民工進城的熱潮被掀起,也波及到村莊裏的男人們,他們丟下手裏的鋤頭,揹着鋪蓋卷,一步一步邁向城裏,那些掙了錢的男人們吃到了甜頭,再次回到村莊時就帶走了自己的女人,有的甚至帶上孩子,用他們長滿繭的雙手立誓:一定要在城裏混出個名堂,再也不回到生他養他、貧窮落後的村莊。

留在村莊裏的人,他們保持着統一的姿態,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歇。有時候他們勞動累了,坐在田埂上,望着田裏茁壯的莊稼,會情不自禁地打出幾個“哈哈”,他們認爲,只有待在家鄉最好,那些出門打工的人,終有一天要回來的。可是事與願違,不僅那些打工的人沒有回鄉,反而每年進城打工的人越來越多。

村莊變得越來越靜,有時一隻鳥兒飛在天空叫喚着,也能聽得出它的喜怒哀樂。

村莊裏的徐老太今年70多歲了,她有兒女5個,都在城裏打工,兄弟姊妹幾個一年難得回家看望她一次,要回來也是在春節期間回家小住幾天,陪伴徐老太過個年。過春節沒多久,他們又開始奔程新年的計劃。每當他們臨走時,都會給徐老太一些零花錢,以表他們的孝心。徐老太把子女給的這些錢都存了起來。別看她都70多歲了,還有一身好勞力,她還種了好幾畝地,餵了幾頭豬,當她過年時把這些肉分給子女時,兒女開始不肯要,叫她在家裏什麼活都不幹,吃什麼就買什麼,光玩。她笑着回答孩子們,自己是那麼做的,這些肉和她在家裏吃的用的都是用他們給的錢買來的,子女才肯收下。其實,她這麼說,只是讓子女們安心。她身爲一個莊稼人,種了一輩子的地,突然說不種地,肯定是不習慣,加上孩子們都不在身邊,平時連個說話的伴兒都沒有,就更孤獨了。不勞動就心裏發毛。春天來了,她就扛着鋤頭去挖地;天氣暖和了,她買了兩頭豬仔,樂呵呵地養起來。白天,她在田地裏勞作,傍晚,吃過晚飯後餵豬時,看着豬仔吃得香,她就會笑得合不攏嘴,想說話了,在這時沒有一個聆聽者,豬仔就是她唯一的傾訴對像,她白天在地裏流得汗水和對兒女的牽掛,豬仔都懂得,兒女卻不知道。去年,她的小兒子小陳在城裏賣房子時,左借右借首付還差兩萬塊錢。徐老太拿出這幾年積攢的兩萬塊錢交給小兒子,所有的人都驚呆了,急忙問這兩萬塊錢從哪兒來的?她說:“這是你們姊妹這些年給我的零用錢,不是我捨不得用,我根本就是閒不住,一閒下來就會渾身發毛,就會忍不住地想念你們,一個人過日子真是很難熬,所以我餵豬不僅是爲了吃肉,有時還可以和它們說說話呢!”話一說完,她的幾個兒女都流下痛心的淚水。

馬大伯和馬大媽今年都60歲了。他們有一個特別聽話的兒子馬鐵生。鐵生不算聰明,初中畢業後沒有考上高中,就跟着他的父母在家裏種田。村莊裏的那些小夥子一個二個都出門打工去了,有的混得好,掙了錢,也有的混得不如意,每次回到村莊時,都搞得很時髦。鐵生也很想出門去打工,受到他的父母阻止,他們告訴他,在外面闖,沒有在家裏種地靠得住,在家裏種地,攢到一筆錢,然後娶媳婦。幾年過去了,村裏適婚的姑娘要麼都已經結婚了,要麼在外面找了婆家。鐵生成了一個老大難的困擾。兒子找不到媳婦,馬大伯和馬大媽着急了,放兒子出門打工。鐵生外出打工的第二個年頭,認識了一個山東女孩子,那個女孩要鐵生做上門女婿,在山東生活。這個消息傳到馬大伯和馬大媽的耳朵裏,他們即高興卻又不捨,他們捨不得養了二十幾年的兒子離開身邊,但爲了兒子的成家立業,他們只好含着淚答應了。鐵生到了山東後,結婚生子,有了自己的家庭,開始幾年,他每年還回家鄉一次,後來兩年,甚至是三年纔回家一次。兩位老人每當想起他的時候,只有隔着電話聽到他的聲音。馬大伯每次逢節日給他打電話時,都會深情地說上一句:“鐵生,有空就回家玩幾天,我和你媽都挺想你的。”每次鐵生在電話裏都是同樣的回答:“爸爸,現在一家人的`開銷全部都落在我身上,以後有機會再回來吧。”每每通完電話,馬大伯都會呆一會兒,麻木、走神。

在村裏,像徐老太、馬大伯這樣的家庭很多很多,甚至還有更嚴重的現象,有一個小組,共有10多戶人家,那裏房屋10餘間,戶戶都鎖着門,門前的道場長滿了青草,白色的石灰牆上有的部分石灰脫落了,露出黃色的皮膚,就像人在冬天時脫掉了銀色的羽絨服,很是寒冷。當我每次經過這片安靜的世界時,傷感之心就會油然而生,天上金色的陽光也顯得毫無溫度。

往年每次回家後,如果路過小李家,我都會進屋和他喝兩杯茶。因爲我們同是年輕人,所聊得話題更接近一些。作爲一個年輕人,作爲一個比我還小兩歲的人,他能夠從城裏回到村莊發展,能夠給已老的村莊帶來青春的活力,我是特別佩服的。他從城裏回到村莊三年來,他和外地媳婦虹兩個人不怕辛苦,一年四季不是在田地忙,就是在自己的豬場忙,可是,他的付出沒有像城裏那樣得到理想的收穫。三年時間過去了,他在村莊幹了三年,除了日常開銷和人情往來,他幾乎沒有攢到錢。

今年年初,他找到我,我們兩人在一起喝了兩杯,雖然我不會喝酒,一聞到酒味肚子裏就有一股辣辣的感覺。但是對他的欽佩之情,我陪他喝了,喝醉了,我心裏覺得高興。我們一邊喝着酒,一邊聊着人生,我們總對村莊裏在外面混得很成功的人羨慕,總是覺得他們的成功比我們要容易得多,我們都對生活在村莊感到迷茫。話到最後,他流着淚對我說:“剛子,我準備出門打工,在家裏實在混不下去了。”我勸道:“小李,你已經回來3年了,一切都熟練起來,只要堅持下去,你會有很大的收穫的,千萬別放棄,你到城裏還得重新開始。”他無奈地搖了搖頭說:“我的媳婦跟我在村莊生活3年,她跟着我好像一天福都沒有享過,她彷彿老了10歲,雖然她嘴上不說苦,但是我知道她真得不希望我們在農村生活的這麼辛苦,我們要有理想,我們要用雙手去給兒子一個幸福的家。”他這話彷彿是去意已決,我再沒有問下去。

3天后,他把出門的行李拖到我店裏,說把摩托車送回去,明天就去城裏。他見我看着行李發呆,笑着問我:“你怎麼了?今天好像心不在焉?”我很深沉地說:“3年前,你是帶着這些行李包回來的,還記得你回到村莊的那一天,全村所有的人都到你家爲你帶了個標緻媳婦賀喜,你自信滿滿地對着大家說,你一定要在村莊幹出個名堂來,所有人都爲你鼓掌喝彩,加油打氣。”他嘆了嘆氣:“夢想與現實是有很大差距的,這3年來,我一事無成,還浪費了3年美好的時光,現在想想這3年來是不值得的。”此時,在他眼裏,我已看到他要飛翔的姿態,此次出去,他已做好一切打算,我已沒有任何話要說,只有默默地祝福他,希望他能在城裏,找回人生的方向。

最後一個年輕人走了,村莊顯得更高更老了,滴滴春雨彷彿是他的眼淚,他也想給兒女們帶來幸福、富裕的生活,可是城裏發展太快,把他的兒女吸引走了,留在他身邊的只有老人、婦女、兒童、光棍和一些生活不能自理的殘疾人。村莊不能給他們實質的幫助,只是在每年的春天,開滿鮮花,給村莊那些孤寂的心一些溫暖和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