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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渡的隨筆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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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同渡的隨筆散文

說實話,直到今天我還是叫不出她的名字,儘管我在她家的樓上已經住了半年有餘。

認識她並關注她的一家子,不是因爲其他,而是幾乎每天都要在小區裏數次相遇。

她大概六十不到的年紀,個子不高,短髮,常日裏穿着乾淨而半舊的衣服,她的最大特徵就是笑,是那種微微的、如同黑白電影裏不帶任何色彩的笑。也因爲笑,給我的感覺總是那麼的溫暖優雅。

他的老公看年齡比她稍大,半禿的頭顱,緊閉的雙脣,擔着心事的樣子。

她和老公有一個三十歲左右的未婚殘疾兒子,據說是小時候得小兒麻痹症造成的。

鄰居們說,她和她老公都是外地人,在這兒他們舉目無親。

鄰居們說,在孩子小的時候,她和老公原是準備再生的,結果想來想去還是放棄了。二十多年的歲月在不知不覺中就這樣過去了,隨着年齡的增長,她和他的老公老了,兒子也大了。長大的兒子身子發育了,殘疾的狀況卻依舊,說話也還是支支吾吾不清不楚的。爲了兒子,夫妻倆同心協力攜手風雨。

鄰居們還說,七年前,她和老公商量了很久貸款買了現在住的帶電梯的二樓的房子。就在搬進新居第三年,剛剛辦理了退休手續的老公在一個毫無徵兆的晚上突然病了,是大面積腔梗,她慌慌張張的把老公送進了醫院,醫生說,多虧送得及時,否則的話後果不堪設想。

煎心熬力的三十多天裏,她每天除了安排好兒子的飲食起居外一直衣不解帶的陪伴着老公。

老公最終被救回,雖然半個身子不能動彈,大小便不能自理,口角歪斜、失語。但她對鄰居們說,能夠活着回來,我已經滿足了。

老公從醫院出院後,她長長的舒了一口氣,因爲從此以後,一家三口又可以在一起了,她,用不着每天提心吊膽的心掛兩頭了。

從那以後,她更忙了,也更累了,除了每天依然兩次攙扶着兒子走出家門在小區裏作短暫的採風、曬太陽外,她得爲老公定時翻身、擦洗,在身體的骨突部位按摩;她得喂老公吃飯、清理大小便;她還得每天爲老公做被動的肢體功能鍛鍊,爲老公測量血壓,推着輪椅去室外讓老公呼吸一下新鮮空氣。

在她的精心護理下,老公的狀況在一天天好轉,終於有一天,老公能斷斷續續的說話了,她笑了,老公卻流淚了。那天,老公用那隻沒有病的左手指着她,指着兒子,又指指自己緩緩的搖搖頭,嘆口氣,而後拍着他自己的心臟位置說“痛!痛!”

她着急地問,是心口痛?老公搖搖頭,又點點頭說“你,我痛。”

這一刻,她懂了,老公是心疼她的累,老公是想說,以後這日子,靠你一個瘦弱的女人,侍候我們父子兩人怎麼行?想到這些,我心痛。

她在輪椅的旁邊彎下了腰,而後又蹲了下來,對着老公,她說“老頭子,你可不許這樣嚇人啊。我知道你的意思了,不要緊的,我能行。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嗎?”

老公打着手勢急急巴巴的又說“不行的,你太累,會倒下的。你就讓我自生自滅好了。”

她說“你才六十多歲怎麼能這麼想?我們是夫妻,雖然我們乘坐的是一條有風有雨的船。你要知道你好我好兒子好纔是真的好。要說累,前些年,我一次次的膽囊絞痛、住院,後來的.開刀,你忙裏忙外的不累呀?老頭子呀,什麼叫夫妻啊?夫妻就是執子之手與子偕老,夫妻就是風雨同舟共渡患難的呀、老頭子,以後不要瞎想,更不能悲觀,你慢慢會好起來的,我還等着你好起來後我們共同幫扶我們的兒子呢。”

老公還是不開心,緊閉的嘴脣如同緊閉的鐵門。她想方設法的逗老公開心,她說笑話,說她和他過去的往事,說那些與他一樣得病後來恢復了的故事給他聽。她說,太陽是會照進每一個家門的,看起來我們這個家目前是難了點,也困頓了點,但比起那些至今還生活在底層的連吃飯都成問題的窮人我們還是幸運的。

(二)

我與她的交集是在前不久的一次電梯故障後。

第一天的上午大概十點左右,在樓道里,我看到她和她老公兩個人在往上爬樓梯,爬得很是艱難,她老公的腿腳晃晃悠悠的,她竭盡全力的託着老公的手臂,不時蹲下身子幫着把老公的腳放穩妥。老公的嘴裏嘀嘀咕咕的,從依舊不清晰的口齒中我大體知道了意思,他說,電梯壞了還要走,你呀就是自找的累。她呢,笑着,不氣也不惱,慢悠悠的回答“老頭子,你還學會尋找懶惰的理由了呀,眼看着你腿腳的恢復越來越好了,我們不能因爲電梯不動我們也不動啊。”

同一天的下午,我與她再一次相遇,這一次,她是帶着她的兒子在小區的路上走路,她的身上揹着一隻小包,她的兩隻手攙扶着兒子,兒子的身子大部分依仗着雙柺,小部分依仗着她。兩個人走得很慢,很小心,她不時低頭看着兒子的腳,間或拉一下兒子被鞋後跟絆住了的褲腳。

第二天下午,問了小區物業,說是電梯恢復運行還有待北京的配件空運到達的時間。在掃興返回的路上再一次遇到她,確切的說,是她全家。這一次,她,她老公和兒子都在,三個人就在小區的廣場上,靠近小區長椅子的地方。她的老公坐着、笑着,她則攙扶着兒子在廣場上作來回走動,不時低低的在說着什麼。在見到我的時候,她微笑着說“壞了電梯最苦的是你們這些抱着孩子的人。累呢。”我本想回答,要說苦和累,誰也沒你的累,但最終,我什麼都沒說,笑着算是迴應了她的同情。

在離開廣場的那一刻,我再一次回頭看了一眼這一家三口,在夕陽的餘暉裏,三個人如同一幅畫那樣定格在廣場上,雖然蒼涼了點,但那種蒼涼裏的所流動的溫暖和蟄伏的溫情卻叫人那麼的動心。

我和她的第三次巧遇是在電梯裏,她大包小包的提着一些葷蔬菜,滿頭大汗。我說“從xx菜市場來?”她笑着回答“那個市場太遠,我趕時間。”說完,電梯的門也開了,她急急忙忙點了點頭出了電梯。看着她的背影我才恍悟,時間於她,怎可與我相提並論。

也許就從那幾次的交集開始,也許是更早,我對她以及她的一家人多了幾分關注,每每走出電梯,走向小區內的小路,我會不由自主的尋找她以及她家人的身影,要是哪一天看不到她和他們,我的心裏會莫名其妙的生出幾許不安。

我常常想,於她的兒子來說,生於這樣的家庭,有這樣的父母那該是何等的幸運?!於她的老公來說,雖然命運於他而言殘忍了點,但在與他風雨同舟的那條婚姻的渡船上,能夠遇到這樣的老婆那又是何等的幸運?幸福。

我還想,假如人真的有來生的話,那麼來生,她,她的老公,還有兒子一定會再次組合成一個幸福美滿的家庭。在那個夢想的家庭裏他們身體健康,生活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