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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人的愛情散文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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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蔡琴認識的時候她已經唱紅了《恰似你的溫柔》。她總會時不時到我家來繞一下。

他人的愛情散文故事

蔡琴喜歡同時做很多事,她一邊做她家專的功課,一邊用絲線編不知道什麼東西。各色各樣的絲線,一絡絡放在桌上,五彩繽紛。

她就一下說這一下說那,很靈巧地用絲線編織着,之後放下絲線,跑去洗手,因爲那絲線很嬌貴。只要有手汗,就會沾出陰影,色就不鮮了。洗完了手就再來編東西和聊天。

那時候她正和楊德昌在談戀愛。這可能是她喜歡跑來找我的原因。

兩個人我都認識。楊德昌剛拍完《海灘的一天》,如日中天。

楊德昌那時留長髮,在腦後扎着小辮,人筆直,戴金邊眼鏡,笑起來有點點小酒窩,不大講話,帶點羞怯感。

在她跟楊德昌最“盛”的時候,楊德昌可能不知道,許多時候,蔡琴打電話給他時,旁邊有個聽衆我。兩個人講完話,蔡琴就會把他說什麼她說什麼搬給我聽,然後表情嚴肅,眼睛大大地問:“他這樣說是什麼意思?” 有一天,跟着蔡琴去看她駐唱。那陣子她特別的不安定。因爲直到那時候她還抓摸不住楊德昌什麼心思。

唱完,我和她回她的住處去。

蔡琴跟我說她受不了,已經給楊德昌發了最後通牒,如果這男人還不給她個明確定位。她大約就要走掉了。

她怕得要死。她跟楊德昌說,等他想清楚,叫他留話在她的答錄機裏。

錄音機就在茶几上放着。蔡琴進了門先去察看,看到錄音機上顯示了有留言,她立刻整張臉煞白,像要昏倒。

“他一定是來拒絕我的。”她說。

然後她開始走來走去,穿着那淺藍色小禮服,像一團移動的水。走了半天坐下來,看着錄音機,發呆。然後說:“我不要聽了。我要洗掉。” 我勸她不要洗掉,也許是好消息。

“那你幫我聽。”

可是我不會操弄她的錄音機呀。萬一不小心洗掉了,那不是很可惜嗎?

於是蔡琴坐下來,我們一起盯着那錄音機,好像那是個怪獸,沒人敢動它。

這時電話響了,蔡小姐去接。我這旁觀者看來,她很沉穩,鎮定,正常。她說:我剛回家。好,等下我再打給你。

放下電話她才說那是楊德昌打來的,楊德昌問她聽答錄機沒有,叫她去聽。

這時我們纔去動錄音機。按了“play”之後,毫無聲響。那靜默至少也有一分鐘之久。之後,是一聲長長的、長長的`嘆息。

然後,那個必須要下決定的男人說了話:“你叫我怎麼說呢?”

這就是楊德昌的全部答覆。

蔡琴進房間給楊德昌打電話。出來的時候臉潤潤的,眼睛發紅,跟我說她要去楊德昌家。

我陪她一起到楊德昌濟南路的住家。黑夜裏,楊德昌出來開門,他那高高瘦瘦的身形遮蔽了蔡琴。他把那淺藍色的女孩圈進手彎裏,關上了他家的紅漆大門。

之後,兩人就結婚了。

報上刊出楊德昌過世的消息,也同時刊出了他對他與蔡琴婚姻的八字評語:“十年感情,一片空白。”

然而這個空白的感情,不也是從那樣美好的階段開始起步的嗎?

在這十年裏,一段感情是如何從呵護和擁抱,變成了一片空白的呢?

我深信,在那個夜裏,楊德昌把他水藍色的女孩圈進臂彎裏的時候;在蔡琴,讓自己順從那男人隱沒人紅色大門的時候,兩個人都不是爲了讓面前的十年一片空白的。

但是,依舊空白。

我只是忍不住又想起蔡琴在我家裏用綵線編織的畫面,想起她編了好幾下之後跑去洗手,因爲那色線很嬌嫩,如果手上有手汗,就會沾上汗漬。

可惜婚姻不像編織,只要用純淨的手維護,就可以永遠鮮麗美好。

手承諾了潔淨,絲線便承諾永不變色。

大約是因爲手和絲線都無知吧。無知,不知道這世界可以變異,不知道這世界可以不必永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