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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毛散文隨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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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兒子,快來看這是什麼!”

三毛散文隨筆

十幾年前的一個下午,我剛跨進大門,父親便一把抱起我,手指着門后角落裏,叫我往那看。

“哇哇!狗狗!”

那裏正栓着一隻狗狗。我慌忙掙脫父親,幾跳就跳到了它面前。

這時的它,瘦瘦的,小小的。或許因爲年紀尚小的原因,一身金黃的毛髮短短的,凌亂的掛在身上,看着頗有些狼狽。

看到我跑到它跟前,立刻豎起兩隻耳朵,瞪着兩個水汪汪的大眼睛,嘴裏發出“嗡嗡”的聲音,彷彿在說:離我遠點,離我遠點。等我再靠近它一點,它馬上就咧開嘴,做出一副要幹仗的樣子。

父親看到這樣,拉着我叫我離它遠點,怕它咬到我。只是,我盼望了許久,一直想要一隻自己的狗狗,此時它終於出現了,我又怎麼能忍得住內心的激動呢?趁父親不注意,我伸出手,緩緩的向它頭上摸去...

“啊嗚!”

“嗚嗚嗚...”

它毫不猶豫的含住了我的手指。於是,在哭聲裏,我完成了與它的第一次會面。

聽母親說,我還不記事的時候,就非常愛和小狗狗玩。似乎我生來就與狗狗有一種特別的緣分。每次我哭着,鬧着,只要一摸到狗狗那毛絨絨的身體,就能安靜下來。

確實。從我記事起,我就特別愛狗狗。

在父親還沒把這隻黃毛買來的時候,我做的最多的事,就是每天追着大伯家的小白跑,拉都拉不住。

父親看我那麼愛狗狗,也就給我買了一條,讓它陪我玩。只是讓父親沒想到的是,纔剛買回來沒幾個小時,他寶貝兒子就被它給整哭了。

晚上吃飯的時候,我端着碗獻寶般的在它面前晃來晃去。它時而用楚楚可憐的眼神看着我,時而又不屑般把頭轉一邊去,不看我。飯後,我拿着母親給它弄的飯。它看着。我往它那走一步,它就退一步,只是眼神卻死死的盯着我手上的碗。

看到它有點怕我,我心裏嘿嘿一笑。

“嘿嘿!臭黃毛,臭狗狗,敢吃我,看我不給你飯吃,把你牙齒給餓掉。”

帶着這個陰險的想法,我開始了對黃毛的報復。我大踏步走到離它兩步遠,把碗放在那裏後,又回到原處。看它躊躇着一挪一挪的挪到碗邊上,我又馬上跑過去把它嚇跑。如此重複多次。

看着它想吃又不敢吃,可憐兮兮的樣子,我別提有多開心了。心裏美滋滋的想着:哼!敢吃我,看我修理你。哈哈哈!

最後還是在母親的呼喚聲中,我結束了這次復仇。當我走到門外回頭望時,只見它用幽怨的眼神盯着我,小心翼翼的扒拉着它的晚餐。

以後,便每餐都是我爲它送飯,我偶爾也會像第一次那樣報復它。初開始時,它也是不敢過來,只等我走遠後,纔敢委屈的吃飯。時間久了,它也就不怕我了,甚至有時還會追着我,擋我的路呢,彷彿不甘我私藏它的飯。有時候我拿着碗蹲着,它自己就“撲哧撲哧”的把嘴伸到碗裏來了。

想到別人家的狗狗都有名字,而我們家狗狗沒有名字,這似乎不妥啊!於是乎,半個月後,我們一家人坐在一起開家庭會議。

二姐給起的名字是叫大黃,大姐則說要文雅點的。至於我嘛,直接撲到父親懷裏,嘟嚷着:三毛...

每人一個名字,相執不下,最後看父親也不知道該聽誰的了,我只好使出了我的壓箱絕技:眼淚攻勢。結果是父母、姐姐全部臣服在我的眼淚下。

散會後,我去看三毛。我告訴它說:“黃毛狗狗,你也有名字了,以後就叫三毛了!”然後便一聲聲的喚個不停。起初它還蠻興奮的往我身邊蹭,只是到了後面,它只是冷冷的,耷拉個腦袋自顧自的玩,不理我了。後來母親告訴我,那晚我在夢裏也直叫着:“三毛...三毛...”

自從三毛有了名字後,我和它的感情直線上升。每次我去給它送飯,它都使勁搖着條大尾巴,水汪汪的大眼睛裏滿是開心。等我放下飯後,它便用長長的舌頭舔舔掛滿哈喇子的嘴角,開始享用美餐了。

過了二十天,我親手把它脖子上的鏈子拿了下來。在我摘下鏈子的那一刻,它飛奔出去,在門口呼溜溜呼溜溜的轉了好幾圈,過了好久才慢吞吞的走回到我身邊。我摸摸它的頭,它兩個眼睛就滴溜溜的直轉,裏面滿是興奮,彷彿在說:“嘿嘿,我自由了,以後可以偷偷跑出去玩了!”

自那以後,我就不用再給它送飯了,因爲母親在廚房裏給它設了個用餐專用的地方。每到吃飯的時候,看我們坐在桌前,它也就時而悠哉,時而匆忙的跑到它的座位前,和我們一家人一起開飯。

若有時開飯時間還沒到,而它餓了,它就守在廚房裏,尾隨着母親做飯時忙碌的身影晃來晃去。母親看它這樣,總是忍不住夾些菜給它吃。吃過後,它就搖幾搖尾巴討母親歡喜,好讓母親下次再給它吃。

和它越來越熟悉後,我就離不開它了。它也一樣!我走到哪都會帶上它,而它也樂的跟着我。於是在那段時間裏,若你有幸,便能看到:一個趾高氣揚的小男孩,一條滿臉神氣的黃毛狗狗,它們整天無所事事的遊蕩在街頭巷角。

我很愛摟它的脖子。當我摟着它脖子的時候,它就拿大嘴巴伸過來想親我,只是看到我嫌棄的把頭轉到一邊去,它又可憐兮兮的垂着頭生悶氣。等我要走了,它纔會大叫幾聲,罵我沒良心,自己玩夠了就不陪它了。

我給它做的牀鋪,它應該也是挺喜歡的,經常能看到它自己站在上面轉圈圈。等轉暈了,它就一搖一晃的慢慢躺下,把嘴拱到被子裏,迷迷糊糊的眨巴眨巴眼睛。我想,那時它眼前肯定全是金色的小星星。

它一般都是睡在自己牀鋪上的,只是有時或許因爲無聊,也會跑到我牀邊來鬧我。

記得有個夜晚,我還在做着美夢,它蹭的一下跑到我牀上來,狠狠的隔着被子踩我,搞到最後我也睡不着了,也陪着它鬧了整整一夜。

第二天,母親知道此事後,狠狠的修理了它一頓,怪它不懂事,擾我清夢。那頓把它修理的夠慘,直把它修理的鬼哭狼嚎的,自那以後三天時間裏,看到母親便拔腿就跑。當然,在後來的日子裏,它再也不敢上我的牀了,就算再無聊,也只是自己悶悶的在我牀前瞎轉圈圈,而不敢越雷池一步。

它對母親是又愛又怕的。愛就愛在母親經常私自給它零食吃,而有許多時候母親又會狠狠的揍它,於是它也很怕母親。

它怕母親,卻一點不怕我。就算我故意冷着臉,它也照樣一蹦一蹦的跑到我跟前,嘻嘻哈哈的。或許因爲我不曾揍過它,亦或者因爲我們是鐵哥們吧!

它在一起是愉悅的,是開心的,在這個有它的時光裏,裝着的是滿滿的歡樂。然而時間是無情的,兩個身影嘻嘻哈哈的走着走着,就走到了第二年。

第二年,父親說我該上學了,於是我背上個小小的書包踏上了學堂。

初開始它還跟着我上了幾天學,只是到了夏天,父親便不讓它再跟我了。父親有他的理由!父親說:“長大了,該學點東西了,就讓它跟我去學着打獵吧!”就這樣,三毛開始了它的打獵生涯。

一開始那幾天它確實不適應,每到傍晚收工到家後,它都會垂頭喪氣的跑來我這鬧脾氣。後來時間久了,也就習慣了,漸漸的對打獵來了興趣。

它是聰明愛學的,不多時就把打獵的技巧掌握的七七八八了,給父親、給我們家帶來了很大的收穫。

每天隨着父親往山上跑,連對我也不像以前那樣黏糊了,就整天只想着上山。有時適逢雨天,父親懶得出門,它看父親沒有出門的意思,就坐立不安的在父親面前晃來晃去,期盼父親改變不出門的想法。

對它愛上山這事,我是頗有怨念的。我怨它不陪我玩。有很多次,我正摟着它,它看父親出門,便一腳把我踢開,隨着父親去了。絲毫不理我的幽怨,只留我指着它的背影大罵它忘恩負義,有了爹忘了娘。

相對於三毛這樣的土狗,打獵可以說是它們的天性,而也只有打獵,才能體現出他們人生中最大的價值。當然,那時的我還不知道這些。

第三年,迎來了三毛一生中最輝煌的時刻。

這時的它,已絲毫不可見初見時的悽然之相。壯碩的身體,炯炯有神的雙眼,高高豎起的雙耳,總是一副嚴謹不拘的樣子。

此時的它,是一位百戰百勝的將軍。憑着超常的嗅覺、靈敏的動作,所到之處,獵物無從躲藏。

它一次次穿梭在密林裏,一次次奔跑在田野上,一次次把隱藏在深處的獵物狠狠揪出,毫不留情。它是獵物的剋星,是獵物的噩夢。

以前三毛還不曾來家裏時,父親自己一個人出獵,辛辛苦苦也未必能打到獵物。而現在帶上三毛後,從前的辛苦已不復存在,取而代之的是無比的悠閒。

對於父親來說,現在去打獵,無非就是到山上睡一覺罷了。有三毛這傢伙在,還要自己操什麼心嗎?

也是,父親可不需要操什麼心呢!父親只要把三毛帶進山裏,然後坐山腳下等着它抓住獵物時的呼喚就行了。它不抓住獵物不會叫喚,只有把獵物逼的無路可走時纔會大叫幾聲。父親聽到它的叫聲,直接拿袋子過去裝獵物。裝好獵物又回到山腳下,再等它的呼喚。依此輪迴,就這麼簡單!

在那段窮苦的時光裏,它從沒有另我們失望過。每天放學回到家後,估摸着父親和三毛快回來了,母親就會拉着我站在門前,注視着夕陽下的那條泥濘路,看那兩個希望的身影是否越來越近。

它,是希望,是希望,還是希望。

當然,父母親也是極憐惜它的,自它會打獵後,母親想着它受累了,經常會給它些好吃的,父親也會經常撫摸它額頭,就像撫摸自己的孩子一樣。

或許,它就是我們家的孩子,它爲我們家奔波勞碌,和父親一起爲我們這個家撐起了一片天。它,早就是我們不可或缺的家人了。

日子一天天一天天,不曾停留,轉眼我上四年級了。

有人說人生是無奈的,有的事,就算你不想去做,也不得不做。我想這是對的吧!那個時候的我應該也是無奈的。

因爲四年級是在鎮中心小學讀,離家遠,只能住校,一個星期回家一次。而三毛,卻不能跟我一起去學校。這樣,也就註定了我和三毛的分離。

至今,我依然還記得我離開家去學校的那個傍晚。

那個餘暉稀灑的傍晚,三毛緊緊的跟在揹着行囊的.我的身後,任憑父親大聲的呼喚,絲毫不爲所動,只是緊緊的跟着我。我一回頭,就能看到它眼裏的委屈,和一定跟隨我的執着。

我們相處了四年,從來沒有分開過超過兩天,我已經習慣了有它。習慣了在每個即將入睡的夜裏,呼喚三毛來互道晚安;習慣了在每個清晨,三毛來叫我起牀;習慣了摸着三毛的頭,大罵三毛是笨蛋,然後摟着它的脖子狂笑……我習慣了它的陪伴,如果可以,我想就這樣一直下去。

直到看到父親堅定和期望的眼神,我才大聲嚷嚷:“三毛,快回去啊。”然後轉身,大踏步跑開。

我相信父親說的不會錯:“現在的分離,只是爲了以後更好的相聚。”畢竟,分離是人生的必修課嘛。

只是,最後我終究還是沒有忍住自己的眼淚,任憑眼淚嘩啦啦的流,忘了父親“男兒有淚不輕彈”的話。那一刻,我忘了所有,只知道,我就是捨不得三毛,我不想和三毛分開,僅此而已。

就是這樣,在那個象徵分離的傍晚,就這樣和三毛分開了。然後我在學校求學,三毛隨着父親打獵。

後來的日子,我們相處的時間少了,只是也不會感到陌生,甚至比以往更多了一絲溫馨感。或許,慢慢的我們學會了珍惜吧!

我在家的時候,它經常會把頭鑽進我的懷裏,嘴巴拱啊拱的。我也常常像父親當初那樣,輕輕的撫摸它的額頭。有時候週五它會在我放學的路上等我,與我一起回家。有時候我放學剛走到村子口,它就會飛奔出來迎接我。相逢的一刻,一條粗大的尾巴撲騰來撲騰去,霎是俏皮。

它就是這樣,從來到家裏的那一刻,對我就沒有變過,始終?把我當作它最信賴的夥伴。或者說,我們一直都是彼此最信賴的夥伴!

在短暫又漫長的青春歲月裏,我們一路風,一路雨的一起走過。我們一起歡樂,一起淘氣,一起奔跑,一起追逐一襲曙光。時至今日,我依然記得我們一起印下的每一個痕跡。我不知道別人的童年是不是開開心心的,但是我知道我是開心的,因爲我有三毛、我的夥計。

少時的我,只是單純的過着每一天。還不懂人生,不懂生活,不懂世俗,當然,更不懂生死別離。如果不是那一天,我想,或許直到很久很久以後,我依然體會不到生離死別那刻骨銘心的無奈與酸楚。

那是三毛來家裏的第八年,週末我一回到家父親就急急的拉着我,往三毛的窩裏走去。

“爸,三毛怎麼了?”

看到三毛軟趴趴的躺在那裏,我忍不住問父親。

“唉!寶兒,你再多看他幾眼吧!”

父親囁嚅着,然後離開了。

這一刻,我終於知道了。我靜靜的走到三毛身邊,輕輕的撫摸着三毛,它彷彿感受到了我一樣,掙扎着擡起眼皮,看着我。水汪汪的眼睛裏滿是水氣,這種眼神是我從來沒看到過的,我知道,它是捨不得我,就像我捨不得它一樣。

“三毛,我是你哥哥,嘻嘻嘻嘻…”三毛一歲,夏夜。

“三毛,過來一起睡覺。”三毛一歲,仲冬。

“三毛,今天我們吃肉慶祝你生日。”三毛三歲,仲夏

“三毛,我不喜歡你了,你去找你媽媽吧!哼!”三毛三歲,仲夏。

……

八年時間裏,與三毛的一幕幕從眼前劃過。此時的我,心裏滿是空虛,腦海裏,滿滿的都是那個此刻終於要離開我的討厭傢伙。

三毛,你要走了嗎? 你是要報復我幾年前的那個傍晚離開你是嗎?可是我不要你離開我啊,你個混蛋…

最後我怎麼離開三毛的已記不起了,我只知道那時我腦海裏一片空白。

亦生亦死,生死有終,人生難奈何,如果總要分離,那麼就讓我們的歡樂一直延續。

第二天我對父親說:“爸,讓它走的痛快點吧!”

“好!”

下午,我們村裏的一個叔叔來到我家,我抱起三毛輕輕的交到叔叔手裏,與父親一起看着叔叔漸漸遠去。

站了許久,父親緩緩的轉過臉去,擦着眼瞼邊的淚水,只是我不曾看到。我只靜靜的看着三毛離開的方向,我看到了,看到了三毛,尾巴一搖一搖的,它在對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