稼穡樂散文隨筆

老來總想伺弄一塊小地，享受春種秋收的樂趣，辦公室前的一塊花池子，就被我改造成了一塊自留地，又蒐集了幾個舊花盆，都換了土，重新打好底肥，跟住農村家的員工，要了幾棵菜秧，菜籽，有西紅柿、黃瓜、辣椒、茄子，我就在星期天重操了舊業，當起了菜農。

一晃四十多年過去了，手還不太生，澆水施肥，拔草搭架子，一應俱全，轉眼一個像模像樣的小菜園就粉墨登場了。春末夏初，工作之餘，最愜意的事就是研究院中蔬菜的長勢，看他們日新月異的變化，心中常有陶令南山躬耕，看豆賞菊的飄然。我喜歡陶潛的詩，其《歸園田居》有句：

少無適俗韻，性本愛丘山。

誤落塵網中，一去三十年。

羈鳥戀舊林，池魚思故淵。

開荒南野際，守拙歸園田。

早年時既愛吟詠，把玩不已。常思老來也要仿效陶潛，歸耕田畝，眼淨心閒，今年正值退休在即，此念愈盛了。

四十年前的農村勞動，是上山下鄉接受再教育，有被動的意味，心中的感覺不一樣，和農民和土地在心理上有着距離，感情上也總隔着一層。但四十年後的今天，自覺和土地的距離更近了，對土地的認識更深刻了，不知是年齡的關係，還是歲月的磨礪，我越來越感覺到，土地是人類最寶貴的資源，最誠實、可靠的朋友，它的價值是無法用金錢來衡量的。春天一粒種子入地，只要不是大旱，一定會有一棵小苗鑽出地表，伸着嫩黃或翠綠的腦袋向天空、向人們問好。

誰說植物沒有生命，沒有思維，其實仔細觀察，棵棵花草都有思維和意識，它們也像人一樣，知冷知熱，有喜怒哀樂。關鍵是你能否關心他們，能否體悟到他們情感表達的方式。

含羞草葉子的收縮和舒張，冬蟲夏草的動植物形態的轉化，無不給我們以提示，花草和植物也有着自己敏銳的感覺和反應，這些都是他們具有思維和意識的證明。

菜苗越長越高了，分叉了，開花、結果了，好不熱鬧，他們的愉快成長也把我的心情帶動得開朗起來。工作之餘坐在黃瓜架下，品一杯茶，幫它們理理鬚子，自有另一番感受，給他們澆澆水、鬆鬆土也有了勞作後的舒暢和享受。

隨着近距離的觀察，對這些蔬菜、對他們的性格我有了許多的新的發現。

黃瓜和絲瓜老早就把鬚子伸出來，像個伸出求援之手的纖弱女子，鬚子在風中左右搖擺，楚楚可憐。作爲主人的我只能儘早給他們架起竹竿，幫他們小鳥依人般的纏爬過去，以滿足他們無盡的糾纏。可見撒嬌賣萌博得憐憫的謀生手段也並非我們人間所獨有。

西紅柿的長勢很奇怪，靠樹的長得很高，別處的卻很矮，樹邊的像是在和玉蘭樹比試高低，即便被我打尖掐頭了，卻也無法抑制其上長的趨勢，我只好給它們搭了較高些的方形的架子，防其倒伏。

西紅柿又名番茄，雖屬舶來品，卻早已入鄉隨俗，對環境的適應性很強，又是高產品種。深受國人的喜愛，也是菜園的主要蔬菜品種，夏秋之際西紅柿的果實，層層疊疊掛滿了枝頭。以其豐滿、圓潤、鮮美的形象展示自己的迷人風韻，招攬許多的眼球，很像一位風姿綽約的明星美女在舞臺上的擺拍。常引得路人發出讚美，也惹得孩子們常常伸手去觸摸她們鮮亮的`臉蛋。

菜園中最有性格的當屬辣椒，平時他她們默默不語，伸展着深綠色的葉子，優雅的身段，素潔的白花，纖纖弱質，一副矜持內秀，小家碧玉的神態，但你千萬不要被它表面的現象所迷惑，你若認爲她軟弱可欺，就大錯特錯了。其沉默的外表下面，掩藏着其剛烈的性格。她不會允許一絲輕辱，不信你用手摸一摸，肯定會讓你口舌生燥，留下一生的記憶。

蔬菜中給人印象最好的當屬茄子，粗壯憨厚的外表，沉穩寡言的神情。一位忠厚誠懇的農村壯漢的形象。不管風來雨往，憨厚結實的肩膀，粗壯有力的腰身，都給人以安全感。不管結了多大、多少的果實，都會自己獨自承擔起來，從不向別人伸手乞求，一副典型男子漢大丈夫的範兒。

最聰明、圓滑的要數豆角類，其秧苗本身就具有纏爬的功能，像青藤一樣，只要有可依附的枝幹，它就會合身撲上，緊緊纏繞，把自己的終身託付給對方，不論這個枝幹伸向哪裏，她都會不離不棄、拖兒帶女，至死方休。多像一個身段柔美、婀娜多姿的良家婦女，忠貞賢惠的妻子，令人讚賞。

第一根黃瓜成熟了，要下架了，我把它的採摘權送給了妻子，多年來她含辛茹苦，操持着這個家，而家裏的活計我乾得很少，忙忙綠綠一事無成，讓她看看我們還是有收穫的，收成只是時間的問題，也給我們文化人一絲安慰和光彩，看着妻子小心翼翼的摘下黃瓜的樣子，我突然覺得生活中每個人都需要理解和安慰。大家都不容易。

植物林林總總的存在形態，是在與大自然的競爭中，自己進化的結果，它們各有自己的生存技能和存在方式，展示出各自的風采，他們千姿百態，除了豐富了我們的認知外，也給予我們以生存的啓發、生活的智慧，大自然以自己的方式爲人類充當着老師和朋友，我們和所有的動植物都應是互相依存、心心相印的朋友和同伴，人類必須學會在和它們和諧相處中走向未來，這就是我在種植蔬菜的過程中得到的啓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