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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會時互放的光亮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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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那次南國之行是在一九九四年的七月十二號,校裏放了暑假,母親說:到你廣西姨父那裏玩去吧!你不是一直想去南方嗎?於是經南下火車三天二夜的顛簸,幾經輾轉,我到了此行的終點,一個在我國邊境上與鄰國越南搭界的小城市——東興。

交會時互放的光亮散文

那裏富有南國情調的風景美麗怡人。山小而細緻,蔥蔥郁郁,覆蓋着滿眼蒼翠的綠。水則澈亮的微微泛藍,田野裏就是大片大片的甘蔗地、芒果林。但這還不是最美的,那次南國之行,我所交會的最美的一道風景是那位叫阿秀的越南女孩。一位清清純純喜歡微笑的異國女孩。

東興這座小城的南邊是北倫河,河的對面就是越南的小城芒街。國界線是在北倫河大橋的正中間,那是一道白漆虛線,一步之間便已是身處異國他鄉了。這裏出入境很方便,只需在關口交三十元錢辦理一個臨時一日遊的護照就可以到芒街遊玩。我第一次見到阿秀時便是在異國的芒街。據說那裏是因爲盛產芒果因而得名的。

那天姨父一家陪我到芒街時,在當地的水果市場上,我正瞪大了眼欣賞琳琅滿目的南方水果時,不經意地看到旁邊一位買水果的女孩子。她面龐清秀細緻,眼睛亮亮的,頭髮又黑又長,用鵝黃色的蝴蝶結攏成了纖纖一束,白衣藍裙,亭亭而立,說不出的一種清爽。

也許是下意識的,她發現正在打量她的我,我不免有點尷尬,正想將目光移開,她卻對我輕輕地微笑,友好地對我點了一下頭。那一刻,我心頭涌起了一種莫名的感動。或許沒有太多的理由,但也不需要什麼理由。身處異國,有人能對你微笑,便足以令人有小小的'感動。包括至今,我依然感謝那個微笑。

但是真正認識阿秀時,卻是在我們國境內的東興。那天獨自一人遊逛在小城的石板街頭,天有些陰,鉛雲朵朵,像要下雨。有微風吹過,不遠處傳來一陣叮叮噹噹悅耳的風鈴聲。覓聲望去,恰巧看到正是前幾日那位異國的女孩。在一家鮮花店前,她正踮起腳尖去試圖摘下一串掛在店門口的風鈴。顯然她夠不到風鈴,然後無意的回眸就遠遠的看到了我,便輕輕笑着……

莫非……上蒼真的註定……人會有五百年前的緣。

我走過去,很輕鬆的便幫她摘下了風鈴。她用非常流利的漢語道了聲:謝謝。我也並不詫異她會講中國話。姨父曾說過,整個東興有很多的越南人,大多都是做生意的,他們不僅中國話說的好,而且人民幣都可以在他們之間流通。

後來,漸漸知道阿秀和我一樣也是學生,大我一歲,同樣是校裏放假,閒着在家無事便過來這邊幫叔叔料理這家鮮花店。是因爲這串風鈴與阿秀相識,所以每次我去阿秀那兒便故意的撥弄一下店門口的風鈴,它漸漸成了我們一個快樂的暗號。那段日子,我和阿秀總有聊不完的話題,雖然不同國籍,不同性別,不同習俗文化。但也正是這些不同,兩顆年少的心偶然交匯在一起,更加令我們互相吸引,互相接近。

在東興的那些天裏,只要阿秀的花店裏不忙,我們便常常相約去爬一處無名的山頭,或是去海邊看落日。聆聽着對方的故事,卻也有一種無法言喻的情感也在我們心裏暗地滋長……

廣西那邊的雨天很多,經常是綿綿細細地下個沒完。有一天,阿秀請客,我們在一家大排檔裏大吃了一頓,回去的路上,竟然下起了大雨,倉促之中,我帶她一起擠進了當地一種帶蓬布的三輪車。霎時間,矮矮的蓬布遮擋住外面的急風驟雨,小小的世界讓人倍感溫馨。兩個人的世界竟出奇的安靜,彷彿天地之間只是我們兩個孤單的生靈。我心一動,很自然的握住了她纖細的手。阿秀望向我,臉色緋紅,淡然一笑沒有言語。

那天,雨好大。我真的希望它一直不停地下,永遠不要停下。

那一夜,我失眠了。

也許在最甜蜜的時刻,憂鬱的影子也會如影隨行。那時,年少的我常常獨自呆想,或許阿秀就是我於千萬年之中,於時間的天涯荒野裏,沒有早一步,沒有晚一步,剛好趕上了的人。可又隱隱地發覺,我像是站在輕浮的雲端,這也許只是一個美麗的偶遇,我始終要回到飄雪的北國去,這裏的我僅僅是一個過客。黯然的苦惱揮之不去。阿秀也如我一般,彷彿我們都在小心地迴避着什麼,如同,夜空那閃閃的星,明明有光亮彌散,卻又遙不可及、捕捉不住。

也曾熱烈地期盼過,等待過。如果再多有一點曖昧的暗示,我想我至少會去做我能做的。可沒有,阿秀什麼都沒有表現出來,一切亦如一杯溫熱的咖啡,漸漸的失去最初的溫度。

歸期已不遠,我約阿秀去海邊,我想和她好好談談。那天,天空有一點泛灰,海鳥鳴叫着不安地飛翔在空中。我們手牽着手走在寂靜的海岸線上。滿心的話卻無法說出口,她也沒有做聲。海灘上遺落下兩行淺淺長長的足跡,不見盡頭……

也許,兩個有緣的人在於千萬年之中是交會在一個錯誤的時光裏,我們本不應相逢。沒有故事最好,若有故事也許就是傷痕的開始。煙花是悽美的,煙花般的寂寞在於綻放過後,只是欣賞着它綻放的瞬間,可又有誰能明白過後那遙遙無期的漫漫長夜……

阿秀送別我的那天,細細的雨絲在南方的天空斜斜地滑落。她打着一把素色的小傘,並送了我件包裝好的禮物。告訴我說她也要該回芒街去了。然後衝我依舊微微笑着,可當她轉身的瞬間,那濛濛細雨中,卻分明留給我一個傷感的背影。望着那一襲多麼熟悉的白衣藍裙雲朵般地漸行漸遠,我擡頭仰望那湛藍的天空,眼中也升起了另外一片朦朧,黯然淌下。

回到北國的家時,已是在一個秋意臨近的深夜。途中一下不忍打開那件禮物,把自己關在房間裏,小心的打開盒子。原來是那掛我最熟悉不過的風鈴,那件掛在南國小城街頭,我們因此而相識的風鈴。風鈴,分離,分離,風鈴。突然的記起朋友的話,送人禮物最好不要選擇風鈴,因爲風鈴往往預示着最後的分離。我苦苦的笑,五百年前的緣也許就是五百年前就已註定的錯過。

靜靜地,我把它掛在我的窗前,微風涌入窗內,鈴聲依舊。順手拾起長長鈴鏈下的那個別緻的卡片,我看到了徐志摩那首《偶然》

我是天空裏的一片雲,

偶爾投影在你的波心裏;

你不必訝異,更無須歡喜,

在轉瞬間,消失了蹤影。

你我相逢在黑夜的海上;

你有你的,我有我的方向;

你記得也好,最好你忘掉,

在這交會時,互放的光亮。

後記:

此文曾是小愛在部隊時的文字。在多年前一個靜靜的夜空,在電波中,曾經是有一位嗓音優美的電臺女主持深情的地播讀過,愛,深感懷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