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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五代史》 卷四十六(唐書) 末帝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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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帝,諱從珂,本姓王氏,鎮州人也。母宣憲皇后魏氏,以光啓元年歲在乙巳正月二十三日,生帝於平山。景福中,明宗爲武皇騎將,略地至平山,遇魏氏,擄之,帝時年十餘歲,明宗養爲己子。小字二十三。帝幼謹重寡言,及壯,長七尺餘,方頤大體,材貌雄偉,以驍果稱,明宗甚愛之。在太原,嘗與石敬瑭因擊球同入於趙襄子之廟,見其塑像,屹然起立,帝祕之,私心自負。及從明宗征討,以力戰知名,莊宗嘗曰:“阿三不惟與我同齒,敢戰亦相類。”莊宗與樑軍戰於胡柳陂,兩軍俱撓,帝衛莊宗奪土山,摧驍陣,其軍復振。時明宗先渡河,莊宗不悅,謂明宗曰:“公當爲吾死,渡河安往?”明宗待罪,莊宗以帝從戰有功,由是解慍。

《舊五代史》 卷四十六(唐書) 末帝紀上

天祐十八年,莊宗營於河上,議討鎮州。留守符存審在德勝寨未行,樑人謂莊宗已北,乃悉衆攻德勝,莊宗命明宗、存審爲兩翼以抗之,自以中軍前進。樑軍退卻,帝以十數騎雜樑軍而退,至壘門大呼,斬首數級,斧其望櫓而還。莊宗大噱曰:“壯哉,阿三!”賜酒一器。

同光元年四月,從明宗襲破鄆州。九月,莊宗敗樑將王彥章於中都,急趨汴州。明宗將前軍,帝率勁騎以從,晝夜兼行,率先下汴城。莊宗勞明宗曰:“復唐社稷,卿父子之功也。”

二年,以帝爲衛州刺史。時有王安節者,昭宗朝相杜讓能之宅吏也。安節少善賈,得相術於奇士,因事見帝於私邸,退謂人曰:“真北方天王相也,位當爲天子,終則我莫知也。”

三年,明宗奉詔北御契丹,以家在太原,表帝爲北京內衙指揮使;莊宗不悅,以帝爲突騎都指揮使,遣戍石門。

四年,魏州軍亂,明宗赴洛,時帝在橫水,率部下軍士由曲陽、孟縣趨常山,與王建立會,倍道兼行,渡河而南,由是明宗軍聲大振。

天成初,以帝爲河中節度使。明年二月,加檢校太保、同平章事。十一月,加檢校太傅。長興元年,加檢校太尉。先是,帝興樞密使安重誨在常山,因杯盤失意,帝以拳擊重誨腦,中其櫛,走而獲免。帝雖悔謝,然重誨終銜之。及帝鎮河中,重誨知其出入不時,因矯宣中旨,令牙將楊彥溫遇出郭則閉門勿納。是歲四月五日,帝閱馬於黃龍莊,彥溫閉城拒帝,帝聞難遽還,遣問其故,彥溫曰:“但請相公入朝,此城不可入也。”帝止虞鄉以聞,明宗詔帝歸闕。遣藥彥稠將兵討彥溫,令生致之,面要鞫問。十一月收城,彥溫已死,明宗以彥稠不能生致彥溫,甚怒之。後數日,安重誨以帝失守,諷宰相論奏行法,明宗不悅。重誨又自論奏,明宗曰:“朕爲小將校時,家徒衣食不足,賴此兒荷石灰、收馬糞存養,以至今貴爲天子,而不能庇一兒!卿欲行朝典,朕未曉其意,卿等可速退,從他私第閒坐。”遂詔歸清化裏第,不預朝請。帝尚懼重誨多方危陷,但日諷佛書陰禱而已。

二年,安重誨得罪,帝即授左衛大將軍。未幾,複檢校太傅、同平章事、行京兆尹,充西京留守。三年,進位太尉,移鳳翔節度使。四年五月,封潞王。

閔帝即位,加兼侍中。既而帝子重吉出刺亳州,女尼入宮,帝方憂不測。應順元年二月,移帝鎮太原,是時不降制書,唯以宣授而已。帝聞之,召賓佐將吏以謀之,皆曰:“主上年幼,未親庶事,軍國大政悉委朱宏昭等,王必無保全之理。”判官馬裔孫曰:“君命召,不俟駕行焉。諸君兇言,非令圖也。”是夜,帝令李專美草檄求援諸道,欲誅君側之罪。朝廷命王思同率師來討。三月十五日,外兵大集。《九國志·李彥琦傳》:潞王守岐下,諸道將急攻其壘,彥琦時在圍中,罄家財以給軍用。)十六日,大將督衆攻城,帝登城垂泣,諭於外曰:“我年未二十從先帝征伐,出生入死,金瘡滿身,樹立得社稷,軍士從我登陣者多矣。今朝廷信任賊臣,殘害骨肉,且我有何罪!”因慟哭,聞者哀之。時羽林都指揮使楊思權謂衆曰:“大相公,吾主也。”遂引軍自西門入,嚴衛都指揮使尹暉亦引軍自東門而入,外軍悉潰。十七日,率居民家財以賞軍士。是日,帝整衆而東。二十日,次長安,副留守劉遂雍以城降,率京兆居民家財犒軍。二十三日,次靈口,誅王思同。二十四日,次華州,收藥彥稠繫獄。二十五日,次閿鄉,王仲皋父子迎謁,命誅之。二十六日,次靈寶,河中節度使安彥威來降,待罪,宥之,遣歸鎮。陝州節度使康思立奉迎。二十七日,次陝州,下令告諭京城。二十八日,康義誠軍前兵士相繼來降,義誠詣軍門請罪,帝宥之。駕下諸軍畢至,誅宣徽南院使孟漢瓊於路左。是夜,閔帝與帳下親騎百餘出元武門而去。

夏四月壬申,帝至蔣橋,文武百官立班奉迎,教旨以未拜梓宮,未可相見,俟會於至德宮,時六軍勳臣及節將內職已累表勸進。是日,帝入謁太后、太妃,至西宮,伏梓宮慟哭,宰相與百僚班見致拜,帝答拜。馮道等上箋勸進,帝立謂羣臣曰:“予之此行,事非獲已,當俟主上歸闕,園陵禮終,退守藩服。諸公言遽及此,信無謂也。”衛州刺史王宏贄奏,閔帝以前月二十九日至州。癸酉,皇太后下令降閔帝爲鄂王。又,太后令曰:“先皇帝誕膺天眷,光紹帝圖,明誠動於三靈,德澤被於四海,方期偃革,遽嘆遺弓。自少主之承祧,爲奸臣之擅命,離間骨肉,猜忌磐維,既輒易於藩垣,復驟興於兵甲。遂致輕離社稷,大撓軍民,萬世鴻基,將墜於地。皇長子潞王從珂,位居冢嗣,德茂沖年,乃武乃文,惟忠惟孝。前朝廓清多難,有戰伐之大功;纘紹丕圖,有夾輔之盛業。今以宗祧乏祀,園寢有期,須委親賢,俾居監撫,免萬機之壅滯,慰兆庶之推崇。可起今月四日知軍國事,權以書詔印施行。”是日,監國在至德宮,宰臣馮道等率百官班於宮門待罪。帝出於庭,曰:“相公諸人何罪,請復位。”乃退。甲戌,太后令曰:“先皇帝櫛風沐雨,平定華夷,嗣洪業於艱難,致蒼生於富庶。鄂王嗣位,奸臣弄權,作福作威,不誠不信,離間骨肉,猜忌磐維。鄂王輕舍宗祧,不克負荷,洪基大寶,危若綴旒,須立長君,以紹丕構。皇長子潞王從珂,日躋孝敬,天縱聰明,有神武之英姿,有寬仁之偉略。先朝經綸草昧,廓靜寰區,辛勤有百戰之勞,忠貞贊一統之運,臣誠子道,冠古超今。而又克己化民,推心撫士,率土之謳歌有屬,上蒼之眷命攸臨。一日萬機,不可以暫曠;九州四海,不可以無歸。況因山有期,同軌斯至,永言嗣守,屬任元良,宜即皇帝位。

乙亥,監國赴西宮,柩前告奠即位。攝中書令李愚宣冊書曰:

維應順元年歲次甲午,四月庚午朔,六日乙亥,文武百僚,特進、守司空兼門下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充太微宮使、弘文館大學士、上柱國、始平郡公、食邑二千五百戶臣馮道等九千五百九十三人上言:帝王興運,天地同符,河出圖而洛出書,雲從龍而風從虎。莫不恢張八表,覆育兆民,立大定之基,保無疆之祚。人謠再洽,天命顯歸,須登宸極之尊,以奉祖宗之祀。伏惟皇帝陛下,天資仁智,神助機權,奉莊宗於多難之時,從先帝於四徵之際,凡當決勝,無不成功。洎正皇綱,每嚴師律,爲國家之志大,守臣子之道全。自泣遺弓,常悲易月,欲期同軌,親赴因山。而自鄂王承祧,奸臣擅命,致神祇之乏饗,激朝野以歸心。使屈者伸,令否者泰,人情大順,天象至明。聚東井以呈祥,拱北辰而應運。由是文武百辟,嶽牧羣賢,至於比屋之倫,盡祝當陽之位。今則承太后慈旨,守先朝遠圖,撫四海九州,享千齡萬祀。臣等不勝大願,謹上寶冊,稟太后令,奉皇帝踐祚。臣等誠慶誠忭,謹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