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澠水燕談錄文言文原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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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體裁上來說,《澠水燕談錄》屬於筆記文中的史料筆記。從寫作目的上來看, 與衆多宋代筆記的作者一樣,王闢之脫離仕宦,悠遊林下,追憶平生經歷見聞,筆之於書,博記雜識,主要是爲了 “談謔”。下面一起去閱讀一下澠水燕談錄文言文原文吧!

澠水燕談錄文言文原文

卷一·帝德

西都北寺應天禪院,乃太祖誕聖之地,國初爲傳舍。真宗幸洛陽,顧瞻遺蹟,徘徊感愴,乃命建爲僧舍。功成,賜院額,奉安神御,命知制誥劉筠志之。仁宗初,又建別殿,分二位,塑太宗、真宗聖像,丞相王欽若爲之記。後園植牡丹萬本,皆洛中尤品。慶曆末,仁宗御篆神御三殿碑:藝祖曰“興先”,太宗曰“帝華”,真宗曰“昭孝”。今爲忌日行香地,去留府甚遠,故詩曰“正夢寐中行十里”,此之謂也。

開寶中,教坊使魏某年老當補外,援後唐故事,求領小郡。太祖曰:“伶人爲刺史豈治朝事,尚可法耶!”第令於本部中遷敘,乃以爲太常太樂令。

興國中,張觀、樂史鎖廳合格,不得進士第,止以爲幕職官。太宗之愛惜科名如此。

慶曆中,郎官呂覺者勘公事已回,登對自陳衣緋已久,乞改章服。仁宗曰:“待別差遣,與卿換章服。朕不欲因鞫獄與人恩澤,慮刻薄之徒望風希進,加入深罪耳。”帝寬厚欽恤之德如此,廟號曰仁,不亦宜乎!

明道二年二月十一日,仁宗行籍田禮。就耕位,侍中奉耒進御。上搢圭秉耒三推,禮儀使奏禮成,上曰:“朕既躬耕,不必泥古,願終畝以勸天下。”禮儀使復奏,上遂耕十有二畦。翌日,作《籍田禮畢詩》賜宰臣已下和進。尋詔呂文靖公編爲《籍田記》。時許開封國學舉人陪位,因得免解。

寶元、康定間,西方用兵,急於邊用,言利者多捃摭細微,頗傷大體。仁宗厭之,乃詔曰:“議者並須究知本末,審可施用,若事已上而驗白無狀、事效不著者,當施重罰。”於是,輕肆者知畏而不敢妄言利害也。

仁宗朝,南劍州上言:“石碑等銀礦可發。”上謂三司使曰:“但不害民,則爲國利;或於民有害,豈可行也”上之恤愛元元至矣。

晁文元公迥在翰林,以文章德行爲仁宗所優異,帝以君子長者稱之。天禧初,因草詔得對,命坐賜茶。既退,已昏夕,真宗顧左右取燭與學士,中使就御前取燭,執以前導之,出內門,傳付從使。後曲燕宜春殿,出牡丹百餘盤,千葉者才十餘朵,所賜止親王、宰臣,真宗顧文元及錢文僖,各賜一朵。又常侍宴,賜禁中名花。故事,惟親王、宰臣即中使爲插花,餘皆自戴。上忽顧公,令內侍爲戴花,觀者榮之。其孫端稟嘗爲餘言。

鹹平三年,大理寺上言曰:“本寺案牘未決者常幾百事,近日逾月並無公案。漢文決死刑四百,唐太宗決死罪三百,史臣書之,以爲刑措。今以四海之廣而奏牘不聞動輒逾月,足以知民識禮義而不犯於有司也,請載之史筆。”

祥符中,諸王有以翰林使醫有效,乞除遙郡,真宗曰:“醫之爲郡,非治朝美事,厚賜之可也。”仍令宰相諭此意。

真宗一日晚坐承明殿,召學士對。既退,中人就院宣諭曰:“朕適忘御袍帶,卿無訝焉。”學士將降謝,中人止之雲:“上深自愧責,有旨放謝。”真宗禮遇詞臣厚矣。

太祖討平諸國,收其府藏,貯之別府,曰封樁庫。每歲國用之餘,皆入焉。嘗語近臣曰:“石晉割幽燕諸郡以歸契丹,朕憫八州之民久陷夷虜,俟所蓄滿五百萬緡,遣使北虜,以贖山後諸郡;如不我從,即散府財募戰士以圖攻取。”會上即位,乃寢。後改曰左藏庫。今爲內藏庫。

太祖登極數年,石守信等猶典禁衛,趙忠獻屢請於上授以他任,上乃曲燕守信等,道舊甚歡,從容曰:“朕與卿等義均手足,豈有他耶而言者累及之。卿等各自擇善地,出就藩鎮,租賦之入,奉養甚厚,優遊卒歲,不亦樂乎!朕有數女,與卿結親,庶無間耳。”皆感稱謝。於是諸帥歸鎮,或有至二十餘年者,常富貴榮寵,極於一時。前代之保全功臣,無以過也。

真宗嘗諭宰臣一外補郎官,稱其才行甚美,俟罷郡還朝,與除監司。及還,帝又語及之。執政擬奏,將以次日上之,晚歸裏第,其人來竭。明日,只以名薦奏,上默然不許。察所以,乃知已爲伺察密報矣。終真宗朝,其人不復進用。真宗惡人奔競如此。

慶曆中,滕子京守慶州,屬羌數千人內附。滕厚加勞遺,以結其心。御史樑堅言滕妄費公庫錢,仁宗曰:“邊帥以財利啖蕃部,此李牧故事,安可加罪”

仁宗朝,流內銓引改京官人李師錫,上覽其薦者三十餘人,問其族系,乃知使相王德用甥婿。上曰:“保任之法,欲以盡天下之才,今但薦勢要,使孤寒何以進”止與師錫循資。後翰林學士胡宿子宗堯磨勘,以保官亦令循資。帝之照見物情、抑權勢、進孤寒,聖矣。

英宗治平中,燕國惠和公主下降王師約。異時,尚主之家例降昭穆一等以爲恭,帝疾之,曰:“此廢人倫之序,不可以爲法。”思有以厚風俗,亟命正之,尚未遑著於令。及神宗踐阼,乃詔公主出降,皆行見舅姑禮。是時,師約父克臣爲開封府判官。前一日,中使促就第,受主見,行盥饋禮。禮成,遂大設樂。天下榮之。三宮嬪御還者莫不嗟嘆,近姻貴戚相與震動,以爲天姬之貴尚執行婦道,蓋自惠和始耳。唐南平公主下降王珪之子,珪坐,令親執笄,行盥饋之禮,曰:“吾豈爲身榮,所以成國家之美耳。”唯我祖宗首正王化,穆然成風矣。

魯人李延臣頃官瓊管,一日過市,有獠子持錦臂韝鬻於市者,織成詩。取而視之,仁廟景祐五年賜新進士詩也,雲:“恩袍草色動,仙籍桂香浮。”仁祖天章掞麗,固足以流播荒服,蓋亦仁德醲厚,有以深浹夷獠之心,故使愛服之如此也。廷臣以千文易得之,帖之小屏,致几席間,以爲朝夕之玩。

卷一·讜論

慶曆中,開寶寺塔災,國家遣人鑿塔基,得舊瘞舍利,迎入內庭,送本寺令士庶瞻仰。傳言在內庭時,頗有光怪,將復建塔。餘襄公靖言:“彼一塔不能自衛,何福逮於民凡腐草皆有光,水精及珠之圓者夜亦有光,烏足異也。樑武造長幹塔,舍利長有光,臺城之敗,何能致福!乞不營造。”仁宗從之。

夏竦薨,仁宗賜諡曰文正。劉原父判考功,上疏言:“諡者,有司之事,且竦行不應法,今百司各得守其職,而陛下奈何侵之乎”疏三上。是時,司馬溫公知禮院,上書曰:“諡之美者,極於文正,竦何人,可當”光書再上。遂改諡文獻。知制誥王原叔曰:“此僖祖皇帝諡也。”封還其目,不爲草詔。於是太常更諡竦文莊。

嘉祐中,內臣麥允言死,以其嘗有軍功,特給鹵簿。司馬光言:“古不以名器假人。允言近習之人,非有大功大勳而贈以一品,給以鹵簿,不可以爲法。”仁宗嘉納之。

仁宗朝,司天奏:“月朔,日當食而陰雲不見,事同不食,故事當賀。”司馬光曰:“日食,四方皆見而京師獨不見,天意若曰人君爲陰邪所蔽,天下皆知而朝廷獨不知,其爲災尤甚,不當賀。”詔嘉其言,後以爲例。

景祐中,趙元昊尚修職貢,蔡州進士趙禹庶明言元昊必反,請爲邊備。宰相以爲狂言,流禹建州。明年,元昊果反,禹逃歸京,上書自理。宰相益怒,下禹開封府獄。是時,陳希亮爲司錄,言禹可賞不可罪,宰相不從,希亮爭不已。卒從希亮言,以禹爲徐州推官。徂徠先生石守道有詩曰“蔡牧男兒忽議兵”,謂禹也。

鹹平中,孫冕乞於江、淮、荊湖通商賣鹽,許商人於邊上入糧草,或京中納錢帛,一年之內,國家預得江、淮、荊湖三路賣鹽課額,而又公私之利有十倍焉。爲陳恕等沮之,遂寢。

臨淄賈公疏先生,以著書扶道爲己任,著《山東野錄》七篇,頗類《孟子》。常奏《諫書》四篇,謂“丁謂造作符瑞,以誣皇天,以欺先帝,今幸謂奸發,請明告天下,正其事。”無幾,又謂“謂既竄逐,寇萊公猶在雷州,宜還萊公,以明忠邪。”先生終以孤直不偶。既晚,得進士出身,不樂爲吏。久之,李文定公竊其誥敕送吏部,先生勉就之,官至殿中丞卒。後門人李冠元伯、劉顏子望相與諡曰存道先生。初,先生得出身,真宗賜名同,改字希得。

狄武襄公既平嶺南,仁宗欲以爲樞密使、平章事,龐莊敏公曰:“太祖遣曹彬平江南,止賜錢二十萬,其重慎名器如此。今青功不及彬遠矣,若用爲平章事,富貴已極,後安肯爲陛下用。萬一後有寇盜,青更立功,陛下以何官賞之”乃以青爲護國軍節度,諸子皆優官,厚賜金帛。

真宗初上仙,莊獻攀慕號切,凡喪祭之禮務極崇厚。呂文靖公奏曰:“太后爲先帝喪紀之數、宗廟之儀,不忍裁減,曲盡尊奉,此雖至孝之道,以臣所見,尚未足報先帝恩遇之事。唯是遠奸邪,獎忠直,惜民財,拔擢時彥,使邊徼寧靖,人物富安,皇帝德業日茂,太后壽樂無憂,此報先帝之大節也。”

祥符中,玉清昭應等宮成,大臣率兼使領。天聖中,玉清災,莊獻泣曰:“先帝尊奉先祧,故大建館御以盡祗肅之道,今忽災毀,何以稱先帝遺意”呂文靖公恐後複議繕完,因推《洪範》災異之端,乞罷營建,懇讓使名。玉清遂不葺。

田錫以讜直事太宗,知無不言,深得諍臣之體。一日,詣中書謁趙忠獻公曰:“公以元勳當軸,宜自謙抑。今百司奏覆必先經堂,豈尊君之義也!諫臺章疏令閣門進狀,尤失風憲之體。”趙竦然謝之,遽從其言。

卷二·名臣

宰相王溥父祚,少爲太原掾屬、宿州防禦使。既老,溥勸其退居洛陽。居常怏怏。及溥爲相,客或候祚,溥常朝服侍立,客不安席,求去,祚曰:“學生勞賢者起避耶!”

張忠定公詠布衣時,希夷先生一見奇之。曰:“願分華山一半居,可乎”先生曰:“非公可及。”別贈以毫楮。公曰:“是將嬰我以世務也。”後公貴顯,以名德重天下。將赴劍南,以詩寄先生曰:“性愚不肯林泉住,剛要流清擬致君。今日星馳劍南道,回頭慚愧華山雲。”及還,又有詩曰:“世人大抵重官榮,見我東歸夾道迎。應被華山高士笑,天真喪盡得虛名。”

王元之嘗草《李繼遷制》,繼遷送馬五十匹潤筆,公卻之。後守永陽,閩人鄭褒有文行,徒步謁公,及還,公買一馬遺之。或謗其虧價者,太宗曰:“彼能卻繼遷五十匹,顧肯虧一匹馬價耶”

曹冀王彬,前後帥師征討諸國,凡降四國主:江南、西川、廣南、湖南也,未嘗殺一無辜,功名顯著,爲諸將之首。諸子皆賢令,瑋、琮、璨繼領旄鉞。陶弼觀王畫像,有詩曰:“搜兵四解降王縛,教子三登上將壇。”其後,少子玘追封王爵,實生光獻慈聖太皇太后,輔佐仁宗,母儀天下。累朝聖功仁德,天下懷慕,以至濟陰,生享王爵,子孫昌熾,世世無比。非元功陰德,享報深厚何以及此,雖漢馬、唐郭迨無以過此。嗚呼盛哉!

張僕射齊賢,以吏部尚書知青州六年,其治安靜,民頗安之。好事者或謗其居官弛慢,朝廷召還。公或語人曰:“向作宰相,幸無大過,今典一郡,乃招物議,正如監御廚三十年,臨老反煮粥不了。”士大夫聞之,深罪謗者。曾孫仲平爲餘言。

真宗晏駕,二府受遺制:“輔立仁宗及皇太后權聽斷軍國事。”宰相丁謂欲去“權”字,王沂公時參大政,獨執之曰:“皇帝沖年,太后臨朝,斯非國家常典,稱‘權’猶足示後,況言猶在耳,何可改也”謂深感其言,“權”字遂不敢去。

祥符中,趙德明上言本國飢,來借粟百萬斛。大臣皆請以違誓責之,王魏公旦獨請具粟如其數於京師,詔德明入京來取。德明大慚,且嘆朝廷有人。真宗喜。

真宗朝,宦者劉承珪以端謹事上。病且死,求爲節度使。上促授之,王魏公旦執不從,曰:“復有求爲樞密使者,何以絕之”至今宦者官不過留後。

王魏公旦與楊文公大年友善,疾篤,大年於臥內託草遺奏,言“爲宰相,不可以將盡之言爲宗親求官,止敘平生遭遇之際。”表上,真宗嘆之,遽遣就第,名數進錄。

諫議大夫陳省華,生三子皆登進士第,而伯仲皆爲天下第一。晚年與燕國夫人馮氏俱康寧。長子堯叟知樞密院,次子堯佐直史館,少子堯諮知制誥。每對客,三子列侍。客不自安,求去。省華曰:“學生輩立侍,常也。”士大夫以陳氏爲榮。

晁文元公迥,少聞方士之術:凡人耳有靈響,目有神光。其後聽於靜中,若鈴聲遠聞。耆年之後,愈覺清徹。公名之曰三妙音:一曰幽泉漱玉,二曰清聲搖空,三曰秋蟬曳緒。嘗聞其裔孫端禮雲。

景德中,朝廷始與北虜通好,詔遣使將以北朝呼之,王沂公以爲太重,請但稱契丹本號可也。真宗激賞再三,朝論韙之。

祥符中,王沂公奉使契丹,館伴耶律祥頗肆談辨,深自炫鬻,且矜新賜鐵券,公曰:“鐵券,蓋勳臣有功高不賞之懼,賜之以安反側耳,何爲輒及親賢”祥大沮矣。

真宗上仙,時雖仲春而大雪苦寒,莊獻太后詔賜坐甲衛士酒,獨王德用令所轄禁旅不得飲。後以問德用,德用曰:“衛士荷先帝恩德厚矣,今率土崩心,安忍縱飲矧嗣君尚少,未親萬機,不幸一夫酗酒,奮臂狂呼,得不動人心耶”後大嘆息,自是有意大用。

李文靖公爲相,王魏公旦方參預政府,時西北尚用兵,或至旰食。魏公嘆:“我輩安能坐致太平,得優遊無事耶”文靖公曰:“少有憂勤,足爲警戒。它日四方寧謐,朝廷未必無事。”其後,北戎講和,西戎納款,而封禪祠祀、搜講墜典靡有虛日,魏公始嘆文靖之先識過人遠矣。

乾興初,丁謂欲每議大政則太后後殿朝執政,朔望則皇帝前殿朝羣臣,其餘常事,獨令入內押班雷允恭附奏禁中,傳命二府。衆以爲隔絕中外,不便。王沂公時判禮院,引東漢故事,皇帝在左,太后在右,同殿加簾,中書、樞密院以次奏事。人心乃安。

皇祐五年,儂智高陷二廣,詔樞密副使狄青督諸將討之。言事者以青武人,不可專用,請以文臣副之。仁宗以問龐莊敏公。曰:“曏者王師所以屢敗,由大將不足以統一,裨將人人自用,故遇敵輒北。劉平以來,敗軍覆將莫不由此。青勇敢有智略,善用兵,必能辦賊,願勿憂。”仁宗乃詔行營諸軍皆受青節制;賊平處置民事,則與孫沔、餘靖同議。及捷報至,上喜謂莊敏曰:“嶺表平殄,皆卿之力也。”

皇祐五年,王汾擢進士甲科。唱名日,左右奏:“汾,免解進士,例當降甲。”仁宗覽家狀,曰“汾,先朝學士禹偁曾孫。”遂不降甲。其後,汾以便糴賞勞改官,亦以黃州孫超升朝籍。

景祐中,范文正公以言事觸宰相,黜守饒州。到任,謝表雲:“此而爲郡,陳優優佈政之方;必也立朝,增蹇蹇匪躬之節。”天下嘆公至誠,許國始終不渝,不以進退易其守也。

范文正公以龍圖閣直學士帥邠、延、涇、慶四郡,威德著聞,夷夏聳服,屬戶蕃部率稱曰“龍圖老子”,至於元昊,亦以是呼之。

太子賓客謝濤,生平清慎,恬於榮利。晚節乞知西臺。尋分務洛中,不接賓客,屏去外事,日覽舊史一編,以代賓話。將終前一日,夢中得詩一章,覺,呼其孫景初錄之,曰:“百年奇特幾張紙,千古英雄一窖塵。惟有炳然周、孔教,至今仁義浸生民。”足以見仁義著乎神明,故至死而不亂也。

皇祐末,契丹請觀太廟樂,仁宗以問宰相,對曰:“恐非享祀,不可習也。”樞密副使孫公沔曰:“當以禮折之,請謂使者曰:‘廟樂之作,皆本朝所以歌詠祖宗功德也,它國可用邪使人如能助吾祭,乃觀之。’”仁宗從其言,使者不敢復請。

陳文惠將終前一日,自爲墓誌曰:“宋有潁川先生堯佐,字希元,道號知餘子。年八十不爲夭,官一品不爲賤,使臣納祿不爲辱,三者粗備,歸息於先秦國大夫、仲兄丞相棲神之域,吾何恨哉!”

初,范文正公貶饒州,朝廷方治朋黨,士大夫莫敢往別,王待制質獨扶病餞於國門,大臣責之曰:“君,長者,何自陷朋黨”王曰:“範公天下賢者,顧質何敢望之”若得爲範公黨人,公之賜質厚矣!”聞者爲之縮頸。

歐陽文忠公使遼,其主每擇貴臣有學者押宴,非常例也。且曰:“以公名重今代故爾。”其爲外夷敬服也如此。

卷二·名臣

景祐末,西鄙用兵,大將劉平死之。議者以朝廷使宦者監軍,主帥節制有不得專者,故平失利。詔誅監軍黃德和。或乞罷諸帥監軍,仁宗以問宰臣,呂文靖公曰:“不必罷,但擇謹厚者爲之。”仁宗委公擇之,對曰:“臣待罪宰相,不當與中貴私交,無由知其賢否。願詔都知、押班保舉,有不識,與同罪。”仁宗從之。翌日,都知叩首乞罷諸監軍。士大夫嘉公有謀。

景祐中,范文正公知開封府,忠亮讜直,言無迴避。左右不便,因言公“離間大臣,自結朋黨。”仍落天章閣待制,黜知饒州。餘靖安道上疏論救,以朋黨坐貶。尹洙師魯言:“靖與仲淹交淺,臣與仲淹義兼師友,當從坐。”貶監郢州稅。歐陽永叔貽書責司諫高若訥不能辯其非辜,若訥大怒,繳其書,降授夷陵縣令。永叔復與師魯書雲:“五六十年來,此輩沈默畏慎布在世間,忽見吾輩作此事,下至竈間老婢亦爲驚怪。”時蔡君謨爲《四賢一不肖》詩,布在都下,人爭傳寫,鬻書者市之,頗獲厚利。虜使至,密市以還。張中庸奉使過幽州,館中有書君謨詩在壁上。四賢:希文、安道、師魯、永叔;一不肖,謂若訥也。

狄武襄公青,初以散直爲延州指使,是時西邊用兵,公以才勇知略,頻立戰功。常被髮、面銅具,馳突賊圍,敵人畏懾,無敢當者。公識度宏遠,士大夫翕然稱之,而尤爲韓公、范文正公所深知,稱爲國器。文正以《春秋》、《漢書》授之,曰:“將不知古今,匹夫之勇,不足尚也。”公於是博覽書史,通究古今。已而立大功,登輔弼,書吏策,配享宗廟,爲宋名將,天下稱其賢。公初爲延州指使,後顯貴,天下獨呼公爲狄天使。

慶曆中,仁宗服藥,久不視朝。一日,聖體康復,思見執政,坐便殿,促召二府。宰相呂許公聞命,移刻方赴召。比至,中使數促公,同列亦贊公速行,公愈緩步。既見,上曰:“久疾方平,喜與公等相見,而遲遲其來,何也”公衆容奏曰:“陛下不豫,中外頗憂,一旦聞忽召近臣,臣等若奔馳以進,慮人驚動耳。”上以爲得輔臣之體。

陳貫自鹽鐵副使除直昭文館,知相州。先是,三司副使例得待制,而貫獨得直館。或唁貫者,貫曰:“與其居天章作不才待制,何如在昭文爲有道學士。”唁者愧服。貫子安石,今爲吏部侍郎;女嫁文潞公。

康定中,趙元昊既虜劉平,遂約吐蕃毋與中國通,陰相爲援。朝廷患之,擇能使絕域者,將以恩信譙讓?角氏。尚書屯田員外郎劉渙上書請行,間道馳至青唐城,譙唃氏。皆頓首悔謝,請以死捍邊。因盡圖其地形,並誓書還奏。仁宗嘉嘆,進直昭文館。俄而元昊臣服,再加刑部郎中,賜金紫。初,渙之奉使也,或數日不得食,於佩囊中得風藥數粒咀潤咽喉原本注云:下疑有脫文。唃嘶囉吐蕃呼佛曰唃,如廝囉譯爲“兒子”二字,稱佛之兒子。更鼓自昏達旦,三撾而已。每有公事,量大小以綿裹其訟牒,物多者爲有理。

王武恭公德用,寬厚善撫士,其貌魁偉而面色正黑,雖匹夫下卒、閭巷小兒,外至遠夷君長,皆知其名,識與不識,稱之曰黑王相公。北虜常呼其名以驚小兒,其爲戎狄畏服如此。皇祐末,仁宗以爲樞密使,而以富韓公爲宰相。是冬,契丹使至,公與之射,使者曰:“天子以公爲樞密使、富公爲相,得人矣。”上聞尤喜。

治平中,夏國泛使至,將以十事聞於天子。未知其何事也。時太常少卿祝諮主館伴,既受命,先見樞府,已而見丞相韓魏公,公曰:“樞密何語”諮曰:“樞密雲:‘若使人言及十事,第雲受命館伴,不敢輒及邊事。’”公笑曰:“豈有止主飲食不及他語邪”公乃徐料十事,以授祝曰:“彼及某事則以某辭辯,言某事則以某辭折。”祝唯唯而退。及宴見使者,果及十事,凡八事正中公所料。祝如所教答之,夏人聳服。祝常以謂魏公真賢相,非它人可比也。

元豐中,尚書省百官諡曾魯公,始曰忠獻,禮官劉摯駁曰:“丞相位居三事,不聞薦一士,安得謂之‘忠’家累千金,未嘗濟一物,安得謂之‘獻’”衆不能奪其議,改諡曰宣靖。

司馬文正公以高才全德,大得中外之望,士大夫識與不識,稱之曰君實,下至閭閻匹夫匹婦,莫不能道司馬。故公之退十有餘年,而天下之人日冀其複用於朝。熙寧末,餘夜宿青州北溜河馬鋪,晨起行,見村民百餘人歡呼踊躍,自北而南。餘驚問之,皆曰:“傳司馬爲宰相矣。”餘以爲雖出於野人妄傳,亦其情之所素欲也。故子瞻爲公《獨樂園》詩曰:“先生獨何事,四海望陶冶。兒童誦君實,走卒知司馬。”蓋紀實也。

元豐七年春,文太師既告老,奏乞赴闕,親辭天陛,庶盡臣子之誠。既見,神宗即日對御賜宴,顧問溫渥,上酌御盞親勸。數日,朝辭,上遣中使以手札諭公留過清明,飭有司令與公備二舟,溯汴還洛。清明日,錫宴玉津園。公作詩示同席。翌日,上用公韻屬和,親灑宸翰,就第賜公。將行,特命三省以上赴瓊林苑宴餞,復賜御詩送行。公留京師一月,凡對上者五,錫宴者三,錫詩者再,顧問不名,稱曰太師。寵數優異,近世無比。

富公熙寧中罷相鎮亳,常深居養病,罕出視事。時幕府諸公事須稟命,常以狀白公,公批數字於紙尾,莫不盡其理。或有難決之事、諸公憂疑不能措手者,相與求見公,公以一二言裁處,徐語它事,諸公曉然,率常失其所疑者。退而歎服,以爲世莫可及也。公早使虜,以片言折狡謀,尊中國。及總大政,視天下事若不足爲者,矧退處一郡乎!

韓魏公元勳舊德,夷夏具瞻。熙寧留守北都,遼使每過境,必先戒其下曰:“韓丞相在此,無得過有呼索。”遼使與京尹書,故事,紙尾止押字,是時悉書名,其爲遼人尊畏如此。每使至於國,必問侍中安否。其後,公子忠彥奉使,遼主問嘗使中國者曰:“國使類丞相否”或曰類,即命工圖之。

國朝享國百三十餘年,人臣爲太師者,惟趙忠獻、文潞公二人耳。慶曆二年十二月,詔拜呂文靖公司空、平章軍國重事。元祐三年四月,正獻公又以司空、平章軍國事。父子繼以三公平章軍國,古所未有也。

范文正公守邠州,暇日率僚屬登樓置酒,未舉觴,見縗絰數人營理葬具者。公亟令詢之,乃寓居士人卒於邠,將出殯近郊,賵斂棺槨皆所未具。公憮然,即徹宴席,厚賙給之,使畢其事。坐客感嘆有泣下者。

崔遵度清節純德,泊於榮利。事太宗爲右史十餘年,每侍殿陛,側身軒楹以自屏蔽,不欲當上顧盼。其恬晦如此。琴德尤高,嘗著琴靜室,往往通夕,妻、子罕見其面。

慶曆末,富文忠公鎮青州,會河決商胡,北方大水,流民坌入京東。公勸所撫八州之民出粟以助賑給,各因坊村擇寺廟及公私空舍,又因山崖爲窟室,以處流離。擇寓居官無職事者,各給以俸,即民所贅聚,籍而受券,以時給之。器物薪芻,無不完具。不幸死者,爲叢冢收瘞。自爲文,遣使祭之。明年夏,大稔,計其道理,資遣還業。八州之間所活者,無慮五十餘萬人。其募爲兵者,又萬餘人。仁宗嘉之,拜公禮部侍郎,公曰:“恤災賑乏,臣之職也。”卒辭不受。

嘉祐中,仁宗已不豫,久不御殿,雖宰臣亦不得見。富文忠公求入視疾,內侍以公未有詔旨,止之,公叱之曰:“安有宰相一日不見天子!”遂趨入見。因乞監侍祈禱,留宿殿中。自是,事無鉅細皆白執政而後行,上下晏然。

司馬溫公忠厚正直出於天性,終始一節,故得天下之望。居洛十五年,天下之人日望以爲相。神宗上仙,公赴闕哭臨,衛士見公,皆以手加額曰司馬相公也。民遮道曰:“無歸洛,留相天子,活百姓。”所在數千人觀之。公懼,徑歸。詔除知陳州,過闕,留拜門下侍郎,遂爲左僕射。及薨,京師民刻畫其像,家置一本,四方爭購之,畫工有致富者。公之功德爲民愛如此。

孔公道輔以剛毅直諒名聞天下。知諫院日,請明肅太后歸政天子;爲中丞日,諫廢郭後。其後,知兗州日,近臣獻詩百篇者,執政請除龍圖閣直學士,仁宗曰:“是詩雖多,不如孔某一言。”乃以公爲龍圖閣直學士。

祥符中,天下大蝗。近臣得死蝗於野以獻,宰臣將率百官稱賀,王魏公旦獨執不可。數日,方朝,飛蝗蔽天,真宗嘆曰:“使百官方賀而蝗遽至,豈不爲天下笑耶”

張忠定公詠知通進銀臺司,幷州有軍校笞他部卒至死,獄具,奏上。法官謂非所部,當如凡人。公執奏之曰:“並接羌、胡,兵數十萬,一旦因一卒法死一校,卒有輕所部之心,且生事,不若杖遣,於權宜爲便。”上如法官議。不數日,並卒怨本校,白晝五六輩提刀趨喧,爭前刺校,心胃狼籍屍下,遂竄去。朝廷方以公向所執爲是。

忠定公爲御史中丞,一日於行香所,宰相張齊賢呼參知政事溫仲舒爲鄉弟,及它語尤鄙。公以非所宜言,失大臣體,遂彈奏之。齊賢深以爲恨。後於上前短公曰:“張詠本無文,凡有章奏,皆婚家王禹偁代爲之。”禹?前在翰林,作《齊賢罷相麻詞》,其辭醜詆。及再入中書,禹偁亦再知制誥,故兩中傷之。公聞,自辨曰:“臣苦心文學,縉紳莫不知,今齊賢以臣假手於人,是掩上之明,誣臣之非罪也。”上曰:“卿平生著述幾多可進來。”公遂以所著進。上閱於龍圖閣,未竟,賜坐,曰:“今日暑甚。”顧黃門於御幾取常所執紅綃金龍扇賜公,且稱文善。公起,再拜,乃納扇於幾,上曰:“便以賜卿,美今日獻文事也。”

忠定公後自金陵入,苦腦疽,未陛見,御史ト門累有奏,上寬其告,俾養疾。公恨不得面陳所懷,乃抗論“近年以來,虛國家帑藏,竭生民膏血,以奉無用之土木,皆丁謂、王欽若啓上侈心之所爲也,不誅死,無以謝天下。”章三上,不報,出知陳州。

孫明覆先生退居太山之陽,枯槁憔悴,鬢髮皓白,著《春秋尊王發微》十五篇,爲《春秋》學者,未有過之者也。故相李文定公守兗,就見之,嘆曰:“先生年五十,一室獨居,誰事左右不幸風雨飲食生疾,奈何吾弟之女甚賢,可以奉先生箕帚。”先生固辭,文定公曰:“吾女不妻先生,不過爲一小官人妻。先生德高天下,幸婿李氏,榮貴莫大於此。”先生曰:“宰相女不以妻公侯貴戚,而固以嫁山谷衰老、藜霍不充之人,相國之賢,古無有也,予不可不成相國之賢。”遂妻之。其女亦甘淡薄,事先生以盡婦道,當時士大夫莫不賢之。

卷三·知人

希夷先生陳摶,語人禍福,合若符契。王世則與韓見素、趙諫同詣先生,世則僞爲僕,拜於堂下,先生笑之曰:“侮人者,自侮也。”揖世則坐於諸坐之右:“將來科名,君爲首冠,諸君之次,正如此會。”明年,世則舉進士第一,餘如坐次。

河東柳先生開,以高文苦學爲世宗師,後進經其題品者,翕然名重於世。嘗有詩贈諸進士,曰:“今年舉進士,必誰登高第。孫何及孫僅,外復有丁謂。”未幾,何、僅連榜狀元,謂亦中甲科。先生之知人也如此。

孫何、孫僅,學行文辭傾動場屋。何既爲狀元,王黃州覽僅文編,書其後曰:“明年再就堯階試,應被人呼小狀元。”後榜僅果爲第一。黃州復以詩寄之雲:“病中何幸忽開顏,記得詩稱小狀元。粉壁乍懸龍虎榜,錦標終屬鶺鴒原。”並寄何詩曰:“惟愛君家棣華榜,《登科記》上並龍頭。”潘逍遙亦有詩曰:“歸來遍檢《登科記》,未見連年放弟兄。”而陳堯叟、堯諮兄弟亦前後相繼爲狀元,士林皆以爲盛事。

慶曆二年,仁宗用范文正公參知政事,韓魏公、富韓公爲樞密副使,天下人心莫不歡快。徂徠先生石守道作《聖德》詩曰:“惟仲淹、弼,一夔一。”又曰:“琦器魁磊,豈視<戶佔>楔可屬大事,重厚如勃。”其後,富、範爲宋之名臣,而魏公定策兩朝,措天下於太山之安,人始嘆先生之知人也。

卷三·奇節

國初,御史中丞劉溫叟博學純厚,動必由禮。父諱嶽,溫叟終身不聽絲竹。嘗令子和藥,有天靈蓋,溫叟見之,亟令致奠埋於郊。五代士人鮮蹈禮義,獨溫叟篤行,爲世所推。

端拱初,太宗詔訪天下高年。前青州錄事參軍麻希夢年九十餘,居臨淄,召至闕下,延見便殿,賜坐,語極從容,詢及人間利害,對之尤詳,多蒙聽納。它日,訪以養生之理,對曰:“臣無他術,惟少寡情慾,節聲色,薄滋味,故得至此。”詔以爲尚書工部郎中致仕,賜金紫。工部好學,善訓子孫。子景孫,興國中登進士甲科。孫溫其、溫舒,祥符中相繼登進士第,爲天下第三人,衣冠以爲盛事,而天下稱麻氏教子有法。予祖母長安縣君,工部孫也,故聞之詳。

趙鄰幾好學善著述,太宗擢知制誥,逾月,卒。子東之亦有文才,前以職事死塞下。家極貧,三女皆幼,無田以養,無宅以居。僕有趙延嗣者,久事舍人,義不忍去,竭力營衣食以給之,雖勞苦不避。如是者十餘年,三女皆長,延嗣未嘗見其面。至京師訪舍人之舊,謀嫁三女。見宋翰林白、楊侍郎徽之,發聲大哭,具道所以。二公驚謝曰:“吾被衣冠,且與舍人友,而不能恤舍人之孤,不迨汝遠矣。”即迎三女歸京師,求良士嫁之。三女皆有歸,延嗣乃去。徂徠先生石守道爲之傳,以厲天下雲。

徂徠先生石守道,少以進士登甲科,好爲古文章。雖在下位,不忘天下之憂,其言以排斥佛老、誅貶奸邪爲己任。慶曆中,天子罷二相,進用韓魏公、富韓公、范文正公,增置諫官,銳意求治。先生喜曰:“吾官爲博士,雅頌,吾職也。”乃作《慶曆聖德》詩五百言,所以別白邪正甚詳。太山孫明覆見之,曰:“子禍起矣!”由是謗論喧然,奸人嫉妒,相與擠之,欲其死而後已。不幸先生病卒。有以媾禍中傷大臣者,指先生之起事曰:“石某詐死,北走胡矣。”請斫棺以驗。朝廷知其誣,不發棺。歐陽文忠公哭先生以詩曰:“當子病方革,謗辭正騰喧。衆人皆欲殺,聖主獨保全。已埋猶不信,僅免斫其棺。”先生沒後,妻子流落寒餓,魏公分俸買田以給之。所謂大臣,乃先生嘗薦於朝者;奸人,即先生詩所斥者也。元祐中,執政薦先生之直,即詔官其子。

王沂公當軸,以厚重鎮天下,尤抑奔競。張師德久次館閣,博學有時望,而不事造請,最爲魯肅簡公所知。一日,中書議除知制誥者,魯盛稱張才德,沂公以未識爲辭。魯密諷張見沂公,張辭不往。魯屢諷之,張重違魯意,始緣職事一往。沂公辭不見,張大悔恨。他日,中書複議,魯無以易張,曰:“向已爲公言之矣。”沂公曰:“張君器識行義足以爲此,然尚有請謁耳。”逾年,方命掌誥。沂公之取人如此,故當時士大夫務以衝晦自養焉。

慶曆中,張宗晦以祕書監致仕,居洛陽。一日,謁留守,其子庚言:“唐賀監知章以道士服歸會稽,明皇賜以鑑湖。今洛中嵩、少佳景雖非朝廷所賜,大人可衣羽服優遊其間,何必事請謁”宗晦曰:“吾作白頭老監枕書而眠,何必學賀老作道士服邪”時以爲名言。宗晦,英公齊賢子。

曹州於令儀者,市井人也。長厚不忤物。晚年家頗豐富。一夕,盜入其家,諸子擒之,乃鄰子也。令儀曰:“汝素寡悔,何苦而爲盜邪”曰:“迫於貧耳。”問其所欲。曰:“得十千足以衣食。”如其欲與之。既去,復呼之,盜大恐。謂曰:“汝貧甚,夜負十千以歸,恐爲人所詰。”留之,至明使去。盜大感愧,卒爲良民。鄉里稱君爲善士。君擇子侄之秀者,起學室,延名儒以掖之。子?侄傑、仿舉進士第。今爲曹南令族。

丹陽顧方,篤行君子也。皇?末,登進士第,再調明州象山縣令。視事之初,召邑中父老,詢問民間利害及境內士民之善惡。善者,訪而親勸之,使勿怠;惡者,喻而戒之,使自修。又建學舍,率其子弟之秀者教之。暇日,親爲講說,掖誘使進於善。逾年,民大化服。俄而病,邑民相率出錢詣塔廟祈禱者數千百人,爲臠股者十三人。方竟不起。百里之內,號泣思慕如失父母。與立祠,以歲時祀方。餘觀近世爲縣者,類以簿書期會爲急務,鮮有能及教化者,而方獨以仁義教治其民,使民知愛慕如此。丹陽錢君倚、毗陵胡完夫皆爲方記其事而刻石祠中,士大夫以詩頌遺美者不可勝紀。顧予賤,不得列其事於史官,傳爲循吏,每以爲恨。

胡文恭公宿,平生守道,不以進退爲意,在文館二十餘年。每語後進曰:“富貴貧賤,莫不有命,士人當修身俟時,無爲造物者所嗤。”世以爲名言。

近年,士大夫多修佛學,往往作爲偈頌,以發明禪理。獨司馬溫公患之,嘗爲《解禪偈》六篇雲:“文中子以佛爲西方聖人,信如文中子之言,則佛之心可知已。今之言禪者,好爲隱語以相迷,大言以相勝,使學之者倀倀然益入於迷妄,故予廣文中子之言而解之,作《解禪偈》六首。若其果然,雖中國可行矣,何必西方;若其不然,則非予之所知也。”

“忿怒如烈火,利慾如?鋒。終朝長慼慼,是名阿鼻獄。”

“顏回甘陋巷,孟軻安自然。富貴如浮雲,是名極樂國。”

“孝悌通神明,忠信行蠻貊。積善來百祥,是名作因果。”

“仁人之安宅,義人之正路。行之誠且久,是名不壞身。”

“道德修一身,功德被萬物。爲賢爲大聖,是名菩薩佛。”

“言爲百世師,行爲天下法。久久不可掩,是名光明藏。”

山陽徐積仲車,博學志行。父石少亡,積終身不登山,行遇石,必避之。嘗冒暑,道遇奔喪者,輟馬以遺之,徒行還家。憩戶外,風乘之,得聾疾,年僅四十。勉從母命作詩賦,一舉登進士第。久之,喪母,哀毀過人,鄉里化之。葬母,助葬者數千人。

河東先生柳仲塗,少時縱酒酒肆,坐側有書生,接語,乃以貧未葬父母,將謁魏守王公祜,求資以給襄事。先生問所費幾何。曰:“得錢二十萬可矣。”先生曰:“姑就舍,吾且爲子營之。”罄其資,得白金百兩,錢數萬,遺之。議者以郭代公之義不能遠過。

劉溫叟以德義世其家,當時推服。爲御史中丞,家極貧。時太宗尹京,知其貧,致五百千以贈溫叟。溫叟拜受,以大匱封貯御史之西廊。或有詰之者。曰:“晉王身爲京尹,兄爲天子,拒之則失敬;吾方爲御史,受而用之,則何以清流品也。”初,溫叟之生也,其父嶽曰:“吾老矣,他無所欲,但冀世治民和,與此兒皆爲溫、洛之叟,耕釣煙月,酣詠太平之化足矣。”溫叟憶父語,遂以爲名雲耳。

卷四

范文正公輕財好施,尤厚於族人。既貴,於姑蘇近郊買良田數千畝。爲義莊,以養羣從之貧者,擇族人長而賢者一人主其出納。人日食米一升,歲衣縑【縑:細絹】一匹。嫁娶喪葬,皆有贍給。聚族人僅【僅:將近】百口,公歿逾四十年,子孫賢令【令:善,美好】,至今奉公之法,不敢廢弛。

【註釋】①縑(jiān):細絹。②僅:將近。③令:善,美好。

【譯文】

范仲淹輕視財富,喜歡施捨他人錢財,尤其對待族人時特別寬厚。他富貴之後,在姑蘇靠近外城的地方買了好的田地數千畝,當做義莊,用來養活跟隨他但比較貧窮的`人,他選出一個輩分高而且有賢能的人來管理他資金的進出,每個人每天吃一升米,每年拿一批細絹做衣服,另外婚喪嫁娶,都會給他們錢。聚集的族人將近有一百口。范仲淹死了之後四十年,子孫賢明善良.一直都尊奉范仲淹的規矩做法,不敢廢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