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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依爲命日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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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夜後,月亮的影子在變幻時,不知不覺會流下一滴淚。

相依爲命日誌

可是今夜我看不見月亮,卻遇上了寒冷的雨。走在雨水墮落的夜,在風聲掠過身旁時,我看見匆忙的影子也跟着掠過,偶爾一縷輕煙飄起。我與弟弟一路上沉默,避過了雨水的冷漠,我們回過眼來看背影后面的景色,只看見隱匿得接近完美的雨水,在自以爲隱蔽裏輕狂地演繹着冰涼。弟弟笑了,笑聲被凍僵在風聲裏頭,裂開的笑容裸露出一種無法言語的苦澀。

踏上公車,凝視一眼車窗玻璃上的寒霧。有時覺得時光就是用那麼一層隔膜,隔開了人情與冷暖,卻隔不開同樣的氣溫。

在車上,我多麼想聆聽一段曾經某個時候很喜歡的音樂,但我知道我沒那個機會,因爲此刻我被一種喧鬧吞噬掉。

這種喧鬧來自每一雙有意無意投下在我身上的目光,看似安靜地,躲藏着這個冬日最淋漓盡致的埋怨。且不說那婦人接近更年的埋怨的影子,隱約可見魔鬼在她的瞳孔裏頭,在舞動着雙爪。再看那妙齡的少女,那羞澀的目光,讓人誤以爲她是來自單純的雪景,擁有雪人白璧無瑕的笑容,然而她眼角卻隱藏了塵囂,隱藏得接近完美,我一度因她的善於掩飾而感到迷戀。還有那看上去很可憐,只穿一件單薄馬甲的老人,他和藹的神情裏頭,滄桑不言而表。而誰也不知道,他在接過旁人的施捨時,嘴角會維持十分之一秒的笑。再不說司機那木訥的表情,後座老婦人打瞌睡的昏沉……

事實上,我很清楚,我是開始不相信這個世界,認爲一切都是假的,虛僞的世界。

就連那夜發生的事也一樣,只是暫時出現在眼前的假象。可是,很無奈的,我每晚都在夢見一個女人,她活在我的人生軌跡裏,在一些我經歷過的場景裏,她就出現在我身旁,告訴我小時候的故事。我記得多麼清楚,她就是我的母親,那麼真實,所以我覺得這個世界很虛僞,明明我的母親還在我的身邊,在替我回憶起小時候經歷過的故事。怎麼世人都當她已經離去,荒謬裏帶點諷刺,細想之下,諷刺裏卻又若隱若現出一些自欺欺人。我的'母親,媽媽,請告訴我,這個世界在循環着一個虛假的畫面,你依然存在,並且看着我最終成長。

於是,我們經過了彷彿漫長的路程,下車時,一滴雨落下在我的肩上。

我對弟弟說,那是一滴叫人懷念的雨,曾經何時也曾這樣渲染了我的身心,也曾叫我不能自我地哭泣。

弟弟說,我們到了,今晚總得要喝醉。或許是吧,只有這樣,我們才真正的確信這個世界確實是虛假的,一切都是假的,包括十一月時我跪在永別的路旁,哭得不像人樣。

我們首先看見一張張的笑臉,看上去會讓人覺得不止這個世界在虛僞,就連一些維持着的關係也在虛僞。我們喝酒,分一杯白酒又如何,老實說,這還不足以讓冷卻了的心腸重新變得灼熱。可是啤酒卻是冷的,倒下喉嚨時會叫人感到冰凍的痛。這種痛只會維持一杯酒流進腸胃的時間,在酒精沉澱在肚腹時,我感覺到了,那種永遠屬於忘記了自己的痛。只能是這樣,我的朋友,一些我平時無法用言語表達的心事,此刻我感覺到,心事就像是一杯酒灑進了腸腹,你聽那結冰似的寒冷的痛,是否允許我不說話,而你也能聽見我的心在呼喊。

然而,我知道一些事情,用酒也不能盡釋。有些事情喜歡習慣性的棲息在腦海的一個角落,任你如何挖掘,它不會發出一句叫喊。

所以我舉起我的酒杯,敬我或許深知我痛疼的兄弟,這一杯酒內,有我長年的隱匿,與被虛僞渲染了的豪爽。

弟弟此刻也斟滿一杯,我知道他想的或許也與我一樣,所以我看見晶瑩的酒液流向他的喉嚨,會莫名的感到疼痛在我心中的定義又深了一層。我的弟弟,須知這杯酒我永遠也會替你喝,但我知道,你也如我一樣,永遠也不需要別人替你分享這杯酒。於是你看上去慷慨地幹了一杯,在你那個半皺着眉頭的表情裏,我看見了我的一些牽掛。

如此,就再喝一杯吧,流向不知方向裏,只剩下一條鋪滿了心事的軌跡。

哪一個吝嗇於酒量的人,借感冒爲不能喝的理由。我其實不屑於這樣的人,覺得他跟這個世界一樣虛僞,虛僞得不如那杯被他拿在了手心的酒。所以整個晚上,我無意與他碰杯,就連他那在這個年代,特別是這個寒雨飄渺的季節裏顯得特別尊貴的轎車,我也不屑於踏上我自認爲真實的腳步。弟弟知我意,他說在自己有這個能力時,他不想求別人。於是我們獨自走開了。

街上車流如龍,只是我覺得寒冷在我與弟弟的決然與豪氣裏,只不過是哈一口白氣的回事。

不知路向的出租車司機在這個寒冬的夜裏,載着我們浪蕩出一種屬於寒夜的頹廢,在到達目的地時,我感到自己特別想揍他一拳。

可是我沒有這麼做,儘管有時我覺得,這個司機或許也是虛僞的,他只是人生開的一個玩笑。

分手時,雨水有點放肆,它把墜落在地面時發出的聲音提高了分貝,讓人錯覺,認爲這個夜裏的確一切都顯得悽清無比。我看見弟弟單薄的背影哆嗦在冷風裏,一輛看上去很囂張的轎車在他身旁駛過,驕傲地吠出那一聲劃破了冬夜的喇叭。弟弟躲開了雨水,卻躲不開那聲停在耳裏似是矜貴的吠聲,他閃在了一旁。我看見雨水毫不留情地落在他的肩膀,漸漸地冰冷了赤子的心。我感到一陣憂傷撲過來,在我身上,它放肆地侵蝕,將我的軀殼腐蝕爲一隻僅看見悲傷的鬼魂。

世界仍然是虛僞的,這天夜裏,夢在深處呻吟,告訴我:母親活在我的真實裏,她用唏噓的記憶告訴我,未來的路要走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