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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山裏看到海心情日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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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的天津暑氣仍未消盡,黃昏的校園林蔭道上偶爾有三兩片落葉。這是她第一次來到這個陌生的城市,不知道爲什麼那麼多來來往往的同學,她會跑上去找他問路,也許感覺他比較順眼吧。她和他就這麼相遇。

在山裏看到海心情日記

他是個不太愛說話的男生,只是領着他走到了她要去的那個地方,等到她交完東西出來的時候,他仍然在那兒,安靜地在林蔭道上等着她。

她問:“你爲什麼還不走?”

他說:“我怕你回去的時候會迷路。”

她輕輕地笑了,比天邊的霞雲還美。她第一感到這個風比較大,天比較乾燥,綠意比較少的城市有些可愛,不爲別的,只爲眼前的他。

快到她宿舍的時候,她問了他的名字,小野。等他轉身準備離開的時候,她突然叫住了他,對他說:“記住了,我叫安寧。”

九月的校園,像掛在梧桐樹的葉子乾癟而缺少水分。她每次軍訓完脫掉沾滿汗水的衣服,衝個澡後,累得趴在牀上胡思亂想。她開始有點想家,想家鄉的大海,小河,小樹,還有家裏那條懶散的大黃狗。有時候她會突然想到那個叫小野的他,她希望能再遇到他,莫名的。

他們再次遇到的時候是在影視社團裏,開學的時候學校很多社團納新,熱鬧極了,安寧比較喜歡攝影,和宿舍裏的同學出去的時候,就報了一個影視社團。軍訓完了,社團第一次開會的時候,安寧在人羣裏一眼就看到了他。他還是那般不愛說話,獨自坐在角落看着一本漫畫書,安寧對他好奇極了。

後來他們漸漸熟悉,他們會在值班的時候聊一些事情,兩人相對,隔着電腦,燈光是柔和的。

他說,你一定看過大海,它一定很壯觀吧?

她說,恩,一望無際,天是藍藍的,海也是藍藍的,美極了。

他說,閉上眼睛就能聽到海浪的聲音,赤腳走在沙灘上,海水漫過腳踝的時候,會有小魚親吻你的腳趾吧?

她說,是的,還有海鷗從頭頂上飛過,沙灘在陽光下閃閃發光,像金子,而大海此時安靜就像一塊藍色的大琥珀。

偌大的校園到處都是水泥,除了老教學樓那兒有個花園。花園那兒有一個長長的.石頭走廊架子,上面密密纏繞着常青藤。他們都有空的時候會一起去那兒看會書。校園的廣播裏有時會放一些懷舊的歌曲,那時他會放下手中的書輕輕地跟着哼唱着,她會託着腮幫看他。

北方的冬天總是來得比較快,似乎夏天過了,冬天就到了。校園裏下起了小雪,她第一次看到雪興奮極了,他陪她在校園裏看雪。光着枝丫的梧桐樹上落着小雪,路口的石膏雕像上也落着雪,她走過去這兒捧些雪,那兒捧些雪,揉成雪團朝他身上扔,開心極了。走出老教學樓的時候,她嗅了一下鼻子,有一絲淡淡的香味。

她說,好香。

他說,應該是梅花開了。

她說,我們去看看吧。

是臘梅,在花園的一角里孤獨的開放着,小而紅色的花朵上還沾着些許雪花,梅花並沒有完全盛開,旁邊還有好些花骨朵。

她說,好美。

他說,是啊。

他用他的手機給他拍了一張照片,梅花,小雪,紅彤彤臉蛋的姑娘。

回來的時候,他輕輕地拉住了她的手,她的紅紅的臉上,色彩更濃了些,好像梅花。但她沒有拒絕,他們踩着雪走在校園的林蔭道上,到了圖書館的時候,他停了下來說,就在這個地方我遇到了你。那一刻他們倆好想牽着手就這麼一直走着,在淡淡梅花香的雪地裏走到天老地荒,海枯石爛。

校園東區馬路邊上有好多小吃店,有時候他們會一起去那兒吃麻辣燙。一張小桌子,兩個人坐下來。有時候她會對他撒嬌讓他喂她吃,有時候她會夾給他吃,看到他張開嘴巴的時候古靈精怪地收回來丟到自己的嘴裏,然後得意地對他壞笑。但每次看到他吃完嘴邊粘着油漬的時會用紙巾給他輕輕地擦拭。他會溫柔的摸一下她的頭。那個冬天,像麻辣燙一樣在心裏暖烘烘地,他和她都是如是想。

她看到宿舍裏幾個女生在空閒的時候織圍巾,她也買了些毛線和圖樣和她們一起學着織。她織錯了很多,浪費了很多毛線,連手都被扎破了好幾次。終於在摸索了幾個星期之後織出了一條有點圍巾樣子的圍巾。她看到他把這條圍巾小心翼翼地圍到脖子上的時候,所有的累和苦都通通化作了喜悅和甜蜜。

他喜歡畫畫,他畫了好多畫送個她,有她笑的樣子,有她發呆的樣子,有她焦慮的樣子,也有她生氣委屈哭鼻子的樣子她把他送個她的那些畫貼在牀頭,貼在書桌旁,用相機拍下來都存儲到手機相冊裏,在上課煩老師的時候,就拿出來看。

時光總是飛快的流逝,刀光一閃,人未到,傷口已經深入心臟。時間就是個最高超的刀客,信念一刀,刀光不閃,無影無形。未來的世界,並不在校園裏。他們要出去工作,要去生活,要進入社會。而進入社會的過程總要遇到一些事情。比如分別。他們在某個地方相遇和分別,然後再相遇再分別。

那年,他,小野21歲,大四。

那年,她,安寧19歲,大一。

他說,我要走了,希望你以後都要幸福。

她說,我會等你過來看我。

他說,你不要等了,找一個比我更好的吧。

她說,我一定會等你,等你一起和我到我的家鄉去看海。

他畢業後遞了很多簡歷,在很多公司面試,碰壁了還在努力着。最後他離開了這個生活了四年的城市,去西部,去西藏支教。青年變得更加沉默,心越來越堅強,越來越成熟,但也有柔軟的時候。每個夜深人靜的夜晚,他總會想到她,一個叫做安寧的女孩。青藏高原就像她的名字一樣安寧。他在心裏默默地呼喚着,聽得見他的只有外面的雪原和風聲。

有一次他去同學家裏做家訪,在5000米高的雪原上,他看到一大叢盛開地花朵,在風雪中。美麗並不嬌豔,柔弱但是堅強。他看到第一眼就感覺有點像那年冬天校園獨自盛開的臘梅,於是過去採了一朵。他的學生告訴他這是西藏的格桑花,格桑花在藏語裏的意思是幸福。

他把那朵格桑花帶了回來,做成標本放在牀頭。每次凝視這朵格桑花在心中就暗暗地祈禱她幸福。

安寧,你還好吧,我在5000米的雪域高原上想起和你一起走在校園高大的梧桐樹下,想起你清澈的眼睛,可愛的臉蛋,馬尾辮,白皙的皮膚,還有向我壞壞的笑容。很多年了,具體是多少年了呢,我應該是忘了,但是我還記得,你說你會等我,等我和你一起去看海。

他離開了,她哭了。大學四年裏沒有哪一次哭得有這麼傷心。時間會修補一切,她現在還會想起他,只是現在想起來心早已不像最初那麼疼了。昨天,一切就像昨天。大一的她也上完大四,然後畢業,然後工作,然後生活。她還是那個女生,白皙的皮膚,可愛的臉蛋,馬尾辮。牀頭他畫的那些畫還在,有時候她會對自己說,他該成親娶媳婦了吧。兩個人的世界走到盡頭的時候,剩下的只有回憶,而再往後,回憶都會慢慢消失。

小野,我一直在等你回來陪我看海。很多年前,我相信這一天總會到來。很多年後,我明白了這一天永遠不回來了。你應該有了你的老婆,有你孩子,有了家吧。此時的你可能是一個攝影家,一個畫家。一切都過去了,但我相信,你是我的愛情。大學裏唯一的愛情,梅花的香味,麻辣燙的溫暖,因爲有你,那個冬天不會冷。愛上你,我不後悔。

十九歲後,我們再也沒有相見。暑假回家,我一個人在家鄉海邊的沙灘上留下了串串腳印,海浪衝了撫平,再踩,再撫平。大海每天都在潮起潮落,而人,我在你不在。小野雖然你不在,但是我還是固執地在金色沙灘上劃出了你的名字,陪着我看着海上日落,海鷗回飛的地方。承諾真美,有你名字的大海,是我見過最美的。

十九歲那年我感謝你,在大學的最初我遇到一生最美的少年,小野,那就是你。

一切都要結束了,不是嗎?

他還在雪域高原上教着書,陪着孩子們他感覺很快樂。某一天他在格桑花開滿的雪原上,看到一個文靜的,皮膚不怎麼白皙的藏族姑娘,那是學校新來的女教師,叫卓瑪,並不像她。但是他一眼就感覺卓瑪姑娘和他一樣,他們是一個世界的人。還能說什麼呢,他也已經老大不小了,該娶一個姑娘了。他留在了西藏,和她走到了一起。他和卓瑪兩個人夏天坐在雪原的一塊石頭上,卓瑪靠在他身上,挽着他的胳膊看着下面被風吹得起伏的格桑花說,小野,看,多麼像海,花海。

他和她的故事到這裏應該結束了,沒有任何懸念和續集。他和她一個在山的這頭,一個在海的那頭。也許她會在海里看到山,也許他會在山裏看到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