潺潺水送歲月

記得小時候住在爸爸單位的平房裏，家裏沒什麼電器，只有一臺黑白電視消磨時光，媽媽每三兩天就要把全家的髒衣服集中起來拿到樓下的公共水渠裏清洗．這是個很老舊的水井式的渠道，渠大約半米深，一條窄窄的水渠用作排水，在另一面接着三個出水的塑料管，夏天放涼水，冬天放熱水．每次洗衣，媽媽總是選擇臨近中午的時候，她告訴我洗完衣服正好是太陽最曬的時候，這樣衣服纔會有陽光的味道．幼時的我夏天水愛陪媽媽去水渠邊洗衣服．媽媽擡這着裝滿衣服的大盆，我負責拿洗衣粉、肥皂和刷子，蹦蹦跳跳的跟在後面，趁天還沒熱就快步到水渠洗衣．水渠那總是黑熱鬧，不用約好，大人們總很有默契的遇見，一起洗，一起家長裏短．而我，最喜歡裸着腳在水渠裏走來走去，用腳掀起一層層水花，享受那份清涼的快樂，聽着媽媽和阿姨們討論着哪裏的菜最新鮮便宜，孩子又怎麼怎麼樣。在媽媽掠着頭髮，俯身洗衣的帶着汗水的笑臉裏，在潺潺的水聲中，我的童年逝去了。

後來上了小學，家裏買了一臺單缸洗衣機．剛買的時候，我對它充滿了好奇，東摸摸西碰碰，這可是我第一次看見除了搓衣板以外的洗衣工具．媽媽興奮的告訴我，我可以自己把髒衣服丟進去，等裝滿了她就一起洗．每到週末，媽媽就會開始洗衣服了，放水，加洗衣粉只要扭一下開關，洗衣機就開始轟隆隆的工作了．而我，經常會趴在洗衣機的旁邊，看着衣服在水裏旋動，泛着一朵朵白色的泡沫，泡沫在陽光下像五彩的花在綻放．媽媽很喜歡這臺洗衣機，儘管清洗衣服還是需要原始的方法來做，洗衣機只能履行一部分職能，它洗不掉衣服上的泡泡，也不能讓衣服快一點幹．我和洗衣機都會看着媽媽把衣服分幾次洗，以及彎着腰在池子裏清洗衣服上的泡泡，我想這洗衣機也很無奈，它能做的也只有這些了。

把那個愛漏電又無奈的單缸洗衣機送別後，我們家又迎來了新的夥伴－－雙缸洗衣機，新的洗衣機較舊的多了可以甩乾的功能，媽媽可以不用爲了洗衣服而專門早起，也不用擔心陰雨天氣衣服總幹不了，也不同再彎腰在池邊清洗衣服了．我常常看見媽媽微笑的扭的開關，重複的放水、排水，把衣服扔進甩幹桶的動作，看着媽媽這樣微笑，我也總是心裏微笑着。

現在家裏有了全自動洗衣機，只要把衣服扔洗衣機裏，打開開關就可以不管不顧的好機器，因此媽媽更熱衷於洗衣服了．每當媽媽打開房門，問我有沒有髒衣服時，我總會把衣服都藏起來，說沒有．洗衣在如今也許變成了一件輕鬆的事，可是我媽媽卻明顯被歲月磨白了頭髮．看着她洗衣時扭動開關的背影，我彷彿可以看見她的微笑，彷彿看見她蹲在水渠旁輕輕揉搓衣服的樣子．是啊，在不知不覺中，歲月在潺潺的流水聲中消逝．我母親的青春和所擁有的一切，都默默的獻給了家庭，給了我，如流水一般的，緩緩的流進我的身體，涌入我的心，熱烈的溫暖着我的靈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