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柿子情愫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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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前路畔柿飄香,玉籠火晶枝上藏。

柿子情愫散文

信手攀枝折碩果,拈來一顆搶先嚐。

—歲寒四友

國慶假期,一家再走老家廟上村,今年由於父母的小住,我們走動次數自然就多了起來,清明,五一,端午,再到國慶,每次到來都有不一樣的風景等我欣賞。金秋十月正是秋收春種的時節,想象着滿地應該是黃綠相間的玉米豐收景象,遺憾的是走到村口也未見一棵玉米稈,科技化的收種早已讓想象中的繁忙與熱鬧趨於平靜。放眼望去皆是收種後平整的黃土地,空氣中彷彿還流動着泥土的香味,偶爾一片彌胡桃園子泛着蔥蔥蘢蘢的綠意,卻不見一顆果實,經打聽才知果子早已銷售一空。通村的水泥路上有幾處翻修的痕跡,拉土車轟轟隆隆帶着灰土從我身邊經過,處理路基的農民正在熱火朝天挖土夯實,……

走近村莊,在這一抹土黃色的世界裏,竟然闖入一片片橙紅色的喜氣,那不是什麼陌生的色彩,正是我熟悉而又嚮往的柿子樹。北坡,東西泉,地畔,塄坎,房前,屋後,行道路旁……在這個深秋的老家,柿子樹佔據了上風,自然也就成了一道獨特的風景,新栽的柿子樹,品種優良,主杆低矮,樹冠龐大,枝葉茂盛,果實累累。入眼的紅彤彤的柿子像一顆顆圓圓的燈籠掛滿樹枝,風吹過來,豐碩的果實幾乎要晃斷枝椏。女兒見這滿樹的果實,高興地不知所措,硬生生扯下自家門前的一顆柿子,可惜那顆尚未成熟,在枝繁葉茂的果實中反覆尋找,總算爲女兒摘到一顆又大又圓,軟到透明狀的柿子,女兒吃得滿嘴流汁,陶醉不已,看女兒貪吃的樣子我彷彿又找回了自己童年的記憶。

記憶中老家沒有現在這麼多的柿子樹,估計整個村子也就二三十棵柿子樹,分佈在村落的邊邊角角,那時的柿子樹樹形高大,果子稀疏,品種有限,印象中且能叫上名字的有帽盔、二重臺、火晶、雞心紅、霍爾冠、水柿……不知這些傳形傳神的名字怎麼得來,總之祖祖輩輩就這麼叫着流傳下來,正確與否,無從考證。我們的童年是貧瘠單調的,沒有玩具零食一說,僅有的樂趣全在莊稼地裏,黃土坡上,四季的輪迴裏,除了折玉米杆,摘油菜苗,燒麥穗,捋槐花,摘野果,剩下最大的樂趣便是撿柿子,確切說叫偷柿子。從每年的五六月柿子開花時開始眼巴巴張望,直到秋霜殺過後最後一批柿子被主人折回家,我們躁動的心才漸漸安頓下來。

暑假,柿子正處於成長階段,青色的柿子一般只有核桃大小,我們一羣不喑世事的小孩便迫不及待悄悄爬上柿子樹,儘量踩在最高處連搖帶晃糟蹋下些許的青果,樹上的大孩子手腳並用,連踩帶摘,順勢扔向莊稼地或草叢裏,樹下的小子們提着草籠撿拾,一會竄進玉米地撥拉,一會兒在亂草叢中翻尋,遇上灌木叢是最大的挑戰,劃破手腳更是家常便飯。樹上樹下呼呼啦啦,窸窸窣窣,忘乎所以的喊叫聲總能驚動最近的莊稼人,叫罵聲中但見村民向我們跑來,順手從地上做撿拾石頭狀向我們呵斥,受到驚嚇的孩子一溜煙從樹上竄下來,樹下的孩子把撿拾的青柿子用豬草掩蓋起來,嬉笑中四散跑開。眼看村莊跟前的柿子不能再偷,於是一夥商議後又朝北坡爬去,那裏有兩顆高大的.柿子樹懸在半坡無人看管,可惜等我們累死累活爬到柿子樹跟前時,卻發現一棵柿子樹主幹粗壯,離地面足有兩三米高,任我們費勁周折也爬不上去,另外一棵看似容易上去,卻被主人用酸棗刺在樹幹上圍了個水泄不通,氣急敗壞的夥伴們撿起石頭土塊胡亂朝柿子樹扔去,瞎撞下幾顆果實要麼被打爛,要麼摔得四分五裂,一番功夫,沒有收穫,只能悻悻離去。

八月,最熱的季節,孩子們最大的樂園便在西泉,從黃土坡根涌出的清泉讓我們享盡了無拘無束的歡樂,泉水叮咚,一路歡歌,向下遊潺潺流去,兩岸茁壯的莊稼在清泉的滋潤下格外蔥蘢醒目。穿過莊稼地,我們徜徉在清涼的溪流岸邊,隨手掏出一個泥水窩,把草籠中掩藏的青柿子轉移進水窩中,外圍用水底的石頭壘起來,再扯一些水草覆蓋在上面,不是專門留意誰也發現不了,這是最好的泡青柿子的方法,想要吃到脆甜的柿子這是唯一的辦法,因爲誰都不敢把偷來的柿子帶回家收藏。三四天過去了,等我們再來尋找,柿子早已如期所料,小腳踩在泉水裏,嚼着脆甜生硬的柿子,整個人彷彿都是清涼的,童年的幸福在那一刻顯得簡簡單單,自由自在。

九十月,馳聘在田野的無疆之馬一個個全被收養起來,每天奔走在上下學的路上,我們依然不會忘記西泉泡柿子的經歷,雖然是水果飄香的季節,可我們還是無福享受,幼小然又食慾旺盛的胃口沒有主食外零食的填充,在那秋風漸起的初秋,我們僅存的記憶仍然是上下學路畔的幾棵柿子樹,鄰村柳巷,土塄上幾棵經過風霜洗禮的柿子樹,看起來滄桑久遠,巨大無比的樹形稀稀拉拉搖曳着橙紅色的柿葉,可以數得清的果實顯得更加突兀,它彷彿老者成就着我們童年嚮往的殿堂,一場秋雨一場涼,風過雨過,總能從溼滑的樹上跌落幾顆被小鳥啄過或被蟲子啃食過的殘果,也只有這些特殊的柿子才能早早變軟,跌落爲我們享用。誰能撿到紅透綿軟的柿子一定會和同伴分享,每天路過,每天如此,好像尋找寶藏一樣,每棵樹冠周圍,麥草垛旁,土塄下骯髒的水溝中每個可疑的角落都不曾放過,直到秋風將盡,吹落最後幾片深紅色的葉子才肯罷休,擡頭眼瞅着稀落可見的紅柿子,那個心裏讒呀……到底還是膽怯的心裏抵擋了饞蟲的勾引,再不敢妄自爬上柳巷村路畔的柿子樹,只能眼巴巴這麼來回瞅着……

慶幸的是我們家有一棵不大不小的柿子樹,那是隊裏分的,只是不到時節家長不允許我們採摘,站在門口,向東北望去,我家的柿子樹盤踞在村裏麥場最南邊的塄邊,楞下是村民的莊稼地。每逢中秋,柿子樹由青綠變爲淡黃,進而深橙,進入深秋,樹葉隨風翻飛飄落,暮秋時節,枝頭一片葉子也不見的時候,紅豔豔如燈籠一般的柿子掛滿枝頭,最爲耀眼,遠遠望去,紅的喜人,紅的濃烈,紅的酣暢……只有到了這個時候母親纔會下令我們兄妹前去採摘。 我和哥哥提上草籠,蛇皮袋,扛着竹鉤北上向東,穿過一片翠意盎然的菜地,繞過高高低低,大大小小的麥草垛,終於來到自家柿子樹前,高處一覽無餘,遠望秦嶺,霧氣繚繞,太白山尖白雪皚皚,初冬的薄涼穿越而來,讓人不寒而慄。大家都想上樹摘柿子,不依不饒時我總會以老小的驕橫戰勝哥哥而贏得上樹的機會,我人小本事卻大,踩、抓、拉、攀輕而易舉爬上樹,找準最佳姿勢緊靠樹幹,兩手拿着竹鉤開始連鉤帶擰,大枝的柿子直接扔給哥哥,低處順手能摘到的直接放進籠子裏,就這樣鉤、拽、擰、摘、撿……不大工已經收穫兩三蛇皮袋。傍晚時分,擡着我們的勝利品欣喜而歸,母親早已經煨好一鍋水溫不涼不燙的溫水,直等着暖柿子犒勞我們兄妹。暖柿子是母親的拿手絕活,水溫要控制在30—40度之間,把柿子放入鍋中,耐心等待24小時即可食用,等待的過程對我們而言是種煎熬,半夜母親還要不間斷煨火換水,保持水溫。第二天聞着絲絲甜味,我知道母親的暖柿子可以出鍋了,那色澤翠綠或鮮紅的柿子保持着柿子最初的原色,看上去讓人垂涎欲滴,咬一口響脆甘甜,手裏舉上柿子,再端幾盤暖柿子分給左鄰右舍,那一刻我們滿足地難以言語,等了一年的奢望終於可以盡情享受。

柿子情愫與我還有一段誇張的記憶,記不清是那一年,在外工作的父親託人用拖拉機捎回半拖箱剛剛採摘的柿子,多到家裏無處擱置,最後騰出一個不住人的土炕,全部的柿子整整齊齊,一層一層壘放在炕上。隔三差五,我就蹲在炕邊尋找目標,顏色鮮紅,皮薄透亮的最先成爲我的掌中獵物,從頂端慢慢向四周剝皮,細軟鮮紅的果肉呈在眼前,大口一吸,冰甜的汁液順喉而下,甜爽滲透全身,讓人慾罷不能。爲了加深友誼,彰顯大方,我常領上三五好友,輕輕潛入家中,每人順溜幾個,然後迅速消失,常爲自己的壯舉悄然激動。家裏常有親戚好友來坐,首先會端一盤上好的柿子招呼,那個年代蕭瑟的冬季,這恐怕已是最好的待客之道了。再回想起滿炕堆放着的紅燈籠,着實照亮了我平淡的童年生活,那盛景,那氣派像蜜糖一樣始終將我緊緊包圍,讓我看到了滿足,學會了分享,懂得了幸福。

這幾年,老家實行退耕還林政策,二爸在門前的北坡上種了幾畝柿子樹,次年便掛了果,往後一年比一年旺盛,每到秋季,整個北坡一片紅彤彤的盛景,火紅的柿子掛滿枝頭,翹首南望,好似期盼遠方的遊子歸來,一年的豐收景象就這麼孤獨地矗立着,然始終沒有盼來故人的親臨,而今的農村幾乎沒有閒雜勞力去採摘這滿坡的柿子,更沒有成羣的孩童再去偷食巴望滿樹的果實。秋霜打過,多半的柿子已跌落荊棘叢中,待到大雪紛飛,紅白相間的坡頭更多幾分寒意。母親見此情形,甚感可惜,電話告知我說孩在城裏難見柿子,也稀罕吃柿子,不如順路回家捎幾箱,我是答應了,可始終沒有實現回家摘柿子的諾言。

去年十一月,孩子的二伯來鹹,專程捎來老家院子的柿子,那是一種較老的品種,待到熟軟時吃起來粘甜粘甜的,我們很稀罕,於是用麻神綁了掛在北面的陽臺護欄上,累累果實,紅黃相間,沿着護欄垂下,倒有一種自然田園的風景。一日,忽聽窗外“嘰嘰喳喳”飛來幾隻可愛的鳥雀,它們蹦跳於窗戶周圍,時而空中盤旋,引來更多的鳥兒,母親見狀高興地說“鳥雀糟糟,喜上眉梢” 。我高興地拿來小米,玉米珍來餵食以祈求好運,幾番觀察,才發現鳥兒在啄食柿子,它們從柿子的頂端開始啄起,小嘴掏空整個柿子,外形尚好,難怪沒有發現,爲了阻斷鳥雀的侵食,父親摘下幾顆熟軟的柿子,剩餘的用報紙疊成圓錐狀套在整串柿子上,總算保全了孩子的口福。

得此教訓,今年從老家摘回的這箱柿子直接擱置在室內,量衣架上,女兒的黑板架下,內窗臺邊,到處都是儲藏的好地方,孩子愛吃柿子,每天用小手挨着揣摸,這兩天柿子一波一波開始發亮變軟,飯後給孩子剝一個開吃,看着她貪婪愜意的樣子,我彷彿又一次看到我小時候偷食柿子的影子。

如今,柿子已成爲城市一種不多見的另類水果,對故鄉而言,柿子更多是一種符號,一種象徵。行走在時光的夾縫中,我心靈的柿子情愫依然清晰可見,多少次提起柿子我便會想起故鄉,在童年乾涸的荒漠裏,柿子充盈着童年的樂趣,饗食胃口,滋潤心田,久而彌篤。

金秋十月,帶着孩子重走故鄉路,拈來一顆顆橙紅色的柿子,風吹過來,甜香四溢,那熟悉的味道彷彿在告訴我和我的孩子要永存對故鄉的眷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