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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愫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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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過那琥珀一樣透明卻又昏黃的酒杯,紅、綠、藍在冰塊的細縫之間交織,蔓延在他每一寸散着頹廢氣息的肌膚上,迴盪,又迴盪。他燃起一支菸,甚至是他自己都能察覺,曾經那清涼的檸檬味已經沒有了蹤跡,取代的,是用香水也掩不住的菸草和酒精的濃烈味道。

情愫散文

“Whiskey加冰”他沙啞着嗓子,卻又別開了頭,窗外,黑暗已經是撲來了,吞噬了一切。他似乎是在那昏暗的玻璃中,看到了一個影子,那是一個16歲,想要靠近卻又不夠的篤定的少年,迷惘着,徘徊着,彳亍着。他笑了,竟是如此不堪。時間猶如一隻蝴蝶,輕輕地,在脣角駐留,他也曾想過能不能重新來過,但那未及嘴角的苦澀與脣上微溼的紅猩糾纏着,帶來的卻是一種扼殺神經末梢的刺痛。

他笑了,這甜蜜,終究是膩不過苦澀的心酸。他遲疑了一會,撕下煙盒上的一片空白,筆也不知道是準備好了的,還是有人留下的,但這,並不歸他的思考,他悉悉地寫下了潦草的字跡,一切終究是結束了。仰起頭,那如同鮮血般赤紅的天空,那種強迫的感覺,讓他窒息卻又難以遮蔽。他知道,已經沒有時間了,沉下頭,喉間在顫抖,凝視着手裏緊攥着的照片,照片裏的臉龐,熟悉卻又陌生。感情,是長久的,是善變的,但也是會死亡的。死亡的感情,是美麗的標本,無暇的謊言,讓人傾心。但他不相信,他燃起一支菸,卻又愣住了,將那暗紅詭異的燼熄滅在牆壁上。他站起身,沉默着,心中早已有了答案。他知道,他太累了,疲倦讓他難以思考。他推開門,倒在牀上,腦中一片空白,但記憶卻不絕涌現在眼前,橫行囂張。每一篇,每一刻都清晰的要人害怕。深夜裏,他醒了,是因爲一個支離的夢。夜,總是漫長的,無邊無際的;夢,總是暫短的,流連在呼吸之間。他偏過頭,想去吻她的脣,可是枕邊卻沒有人,他纔想起,她不在。自己始終是一個人。

背上行囊,這是他準備好了很久的。

“你想去離天空最近的地方,我卻沉溺在這座古老的城市。你走了,我也該離開這座城市了。”他在牆上留下了這句話。

曾以爲,愛可以代表一切。但時間卻證明了自己的天真。爭吵,咆哮,戰火在兩人之間無聲的蔓延。每一次爭吵,便殘留下一個心結,慢慢地累積。他推開門離去,卻不曾注意到身後微弱的閃光,兩人就這樣,濫用着沉默和咆哮。懷着歉意與希望,他帶着一簇妖豔的玫瑰推開了沉重的門,一種強烈的窒息感襲來,在下一刻空白了一切,一切都很好,就像是什麼也沒有發生,就如同她不曾出現一樣。她的一切,都離開了,收的一乾二淨,不留一點痕跡。玫瑰在手間滑落,跌落在地上,揚起了一層浮塵。桌上,那一張泛黃的地圖上,散落着一張照片,一張信紙,以及一枚戒指,她也真的什麼也沒有留下。地圖上的那一處被浸溼過的痕跡,昏黃褪色。她終究是走了,他不顧一切地飛奔,來到了來時的車站,陌生的人羣裏,她卻不在。一切都似乎回到了原點。他頓然醒悟,過去的終究是不復重來。破碎了的東西,即使你用盡所有力氣去拼接,也終是不完整的。時間,也就這樣散落。他倚着灰白的石柱,看着那些始終穿流卻永遠陌生的人羣,靜默着。

窗上的霧白模糊了窗外過往的一切,朦朧了距離,越殘酷的東西越美到沒辦法說。他沒心情理會冰冷,而是在窗上寫下她的名字,卻又親眼見證了漸漸的扭曲、模糊,再則失去了蹤跡。他害怕着,將臉埋入圍巾壓在臂彎,長久長久。

癡迷地仰望天空,似乎想從中尋找到什麼,可最終還是無跡可尋。這一切,都僅僅只是他一個人內心的夙願。這裏的天空,明淨的讓他無所適從。他沉下頭,手裏緊攥的照片依舊,他想起了她說。他後悔,如果當初自己沒有那麼不理智,或許結局會有所不同。但是當初沒有如果。感情是不容許有一點行差步錯,終究是變了,散了,算了。他早該注意到這變化,但他沒有。

他來到了寺廟門前。

“施主,你來這是爲什麼?”

“找一個人”

“見,不見。若能見,擡首回眸,便是相遇。若不見,極盡一生,也難以重逢。”

有些事情,有些人,錯過了,也就永遠錯過了。摔碎了,卻要一個人來拼接,就像孩子玩的拼圖,可或許他拼個十年八年也拼不完。有些事情,是一生註定的。可能一開始,也許只因爲一個眼神,一句話,卻傾盡了一生。有的人,是註定了要走在一起,相依相伴走到最後;而有的人,卻如同兩條直線,因爲某人某事,在一點有了交集,卻免不了了漸行漸遠,形同陌路。也許,我們僅僅只是對方生命裏的過客。相遇是很美好的一件事,但是美好卻不代表是種緣分。泥濘的山路,雪和冰的交織,讓他幾乎是匍匐着,他癡迷地仰望着天空,靜靜地,他笑了,又哭了,雪花像天使的眼淚飄零着。他深吸着寒冷的空氣,這一切,好難,好難。他以爲愛情是他唯一的出口,但卻成了他始終走不出的門。他爲自己戴上時間的枷鎖,只因爲那些沒有兌現的承諾太累了,最後無論如何也掙不開。

他走在她來時的路,靜默着,迷惘着,但卻不再躑躅。他只是想要尋回一份遺失的感情,尋找屬於自己的答案。

光微弱了,愈發的微弱了。流失,逃匿,讓他都沒有察覺,陰沉的天空,灰濛濛的,給了他一種墜落的窒息感。他低下頭,不敢再看。此時,他感到無助,沒有安全感。時間終究是覆蓋了一切,又如同大雨,浸蝕着所有記憶,模糊了一切。想看,卻再也看不清,他跌入了齊膝的雪中,突然大哭起來,那一刻他的所有僞裝都瓦解崩塌。每一個人,都有自己最脆弱的一面,只要觸及,所有保護色也就如同離開了枝的花,以可以目睹的速度枯萎,凋落。他也正如那座城市裏牆角枯萎的玫瑰,凋零的花蕾,暗紅而沒有生命的花瓣,還有蜷皺的葉……什麼都結束了,他想。麻木的睡意和難忍的疲倦,如同潮水一樣涌入腦海,他無法抗拒,也不想抵抗,只是想能夠安靜的在這個有她的地方好好的睡一會,哪怕是永遠。一瞬間,天地無聲,只能聽見彼此的呼吸。他停下了哭泣,那恍惚的背影輕喚着他的名字,回首相遇那安詳的笑,散去了他一時的不安。他伸手想要觸及她的指尖,卻又不覺地消散了,牽住的只是一把淡淡的哀傷,手心裏的一片雪,也漸漸融化。他笑了,躺在地上癡迷地仰望着天空,那一層不染的靜謐,那安詳的笑,還有,那日夜不眠的夢……

雪花,像天使的眼淚,飄零着覆蓋了目所能及的一切地方。而後,一個16歲的男孩疲憊地推開傾斜街角的一家小酒吧的門,門上的風鈴飄蕩着,搖曳着,那種清鳴讓他迷惘。這裏人很多 ,但也不吵鬧,他似乎可以聽見Beethoven的《月光》隱約地流淌着,他愣了愣,尋到一個位置坐了下來。“她也沒來過了。”老闆自言自語道,老闆是個老人 ,60多歲。他問男孩需要什麼,男孩再一次地愣住了,看着老人平靜的目光,半晌,才說:“我不知道。”這個答案就是他自己都覺得尷尬,老人似乎並不驚訝,沉吟了一會,“Whiskey加冰?”他慌忙地點着頭,他可以想像自己的狼狽。他留意到桌上的留言筒,有一張很不一樣,是用煙紙寫的。他小心翼翼地夾出,上面略是潦草的字跡似乎有些泛黃。“我走了,你的故事還有很長;你走了,我的故事也真的沒有什麼了。而我們,卻互相折磨着。”男孩遲疑地執起筆,卻又放下。桌上那杯冒着泡的蜜糖色的Whiskey映出了交織着的,難以言述的光芒,並投在他不安的、棱角分明的指節上,他望着窗外已經被黑暗吞噬的一切,隱約看見自己依稀的臉龐,他又拿起了筆,在紙上草草地寫下一行字。

“有的人已經走到了結局,有的人才剛剛開始了一個故事。”

……

……

夏季的鬱熱與落雨清晨的溼潤,交織錯落,顯得悶熱。冰涼而整齊的石階被雨水沖蝕刮刻,在溼漉中勾勒出歲月的印記,斑駁而猙獰。但這是唯一一條通往蓊綠而闃靜的山野濃林的路。

於是,他追尋她的腳步,一道上山,步入了森林。沒有任何初衷,或許這即是一場忽略了終點的旅途。她沒有那些居住在城中年輕女子的嬌弱,她步履輕捷,兩人很快就越過了爲數不多的登山者的喧鬧,一路向前,毫無顧慮。

緩緩地在蔭鬱潮溼的山路中穿行,就是突如其來的雨也不曾察覺,被枝幹阻攔,被綠葉遮擋,只是聽見稀疏的'落雨聲,還有不慎跌落但柔和甘甜的點滴,他不由地仰望天空,兩側的青翠泛着淺淺的光暈,層層疊疊淡入天際,與那一塵不染的藍難解難分。而在這裏,只有他和她,還有如同處子般靜謐的山林,這是他與她的記憶。

一切漸漸分明,不再迷茫,沒有朦朧。從山頂彌望,山間清晨的霧靄如絲綢一樣縈繞在鬱郁的林間,伴着濃郁的綠,蔓延至遠方。山間潮潤的空氣將一支沒有來處,不知去向的隱約輕曲傳的很遠,很遠……此時,他感到無限安逸。

“就住在這裏。”他尋覓着那恍惚的音樂,突然對此處的靜謐安詳如此貪婪。

“嗯,住在這裏。”她低聲回答。

此後,便是良久的沉默。他明白,連語言都應該捨棄,他與她之間,只有乾乾淨淨的緘默與存在。

只是片刻的停留,兩人就告別了山頂,沿着前方的路,繼續着他們的旅途,橫衝直撞,不問方向與終點。一條公路以其剛勁硬朗的輪廓橫隔在兩人眼前,而這環山公路的另一端是濃郁的田際與連綿的青山。環山公路顯得空蕩,偶爾也有幾輛車馳來馳往,沉默,無言;還有依舊青蔥但註定衰亡的落葉,流浪,成河。

“該回去了。”她說,時間是水,是撈不起來的,正如赫爾博斯寫的,“像水消失在水裏,找不到,無聲無息。”一段時光流失,就會有另一段時光來填補,但這一段時光是唯一的,會銘記在他的記憶深處。

“嗯”他點頭。

這樣踽踽前行。草木在風中搖曳,如浪一般,堆疊成了綠色的海。

“你看那裏!”她小半身子探出了欄杆,指着綠海深處,一簇淡紫色的花,在蓊綠與清涼的交織中,兀自綻放,如同夜空中一束煙花般,那樣奪目,令人歡欣。

“我下去。”他凝視着紫色的花,漸漸出神,想要去摘。

“嗯,那你下去,我走了。”她輕笑着,轉身要走。他終究是停下了動作,和她一起走了。

突然,他像孩子一樣,用手撫過攔外的一抹翠綠,“豆子,你看,這裏好多豆子。”她只是略微掃了一眼欄杆外的綠海,撇撇嘴,歪着腦袋,對他說,“這是油菜花,好不好。”他皺着眉,捏起一片“豆莢”,自言自語:“這是油菜花?”她笑,“這以後可以長成油菜花,裏面還有籽,你看。”她伸手指向一處,那裏幾簇淡黃的油菜花點染在一片濃郁的綠上,在風中顫抖。冰涼的風,吹撩起她耳鬢的髮絲,那一刻,他望着她的側臉,沉默了,那種恬靜給予了他美的震撼,也給予他無限的心安。而這些,不正是這麼多年他所希望的嗎?

兜兜轉轉,行至遠方。這一過程雖然會有疲憊、失望、迷茫、疼痛和艱辛,但因爲有對方的陪伴,所以依舊是美好、幸福的。然後又回到開始的地方,便更加懂得愛和珍惜。在路上,迎面一輛三人自行車緩緩駛來,一個有着很濃的尼泊爾服飾風格的外國男人,還有身後的妻子和女兒,就是他和她在來時的路上同車的外國三口。那男人似乎對遇見他們也有些驚喜,對他和她露出了一個明眸皓齒的笑容,而他和她也笑呵呵地迴應。

她慵懶地舒展着身子,“看來我們的目的是一樣的。”他說,“是啊,而終點也會是一樣。”

或許這就是遠方和原點。

……

一直以來,我們每個人都在玩一場你追我逃的遊戲。時光流逝,我們兜兜轉轉了這麼久,結果還是在原來的地方遇見,然後又一起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