緬懷爺爺的散文

永遠都忘不了這一天：1996年農曆六月廿二日早上8時許，與病魔抗爭了四年多的爺爺在太奶奶、奶奶和我的不捨與哭聲中永遠地離開了我們了，忘不了那撕心裂肺的場景，悲痛之情無以言表！15年年過去了，這份痛依然留在我心底，每次想起來都心痛不已。今天是爺爺的忌日，雖然時常想起他，可是出門這麼多年了，卻也從來沒能在這一天回去過，只能用文字來寄託我的哀思，緬懷我親愛的爺爺。對不起，爺爺，請原諒我今天還是無法回到家祭奠您，給您上一柱香。爺爺，請接受孫子的懺悔！

爺爺出生於1938年臘月廿五日。一生命運多舛，飽嘗了世間的艱辛，在那個年代從小吃不飽，穿不暖。從太奶奶的口中得知爺爺還在孃胎時我曾祖父就去世了，這使得小小年紀的他不得不挑起生活的重擔，一個人支撐着那個殘破的家。生活的艱辛，使他從小養成生活儉樸、吃苦耐勞的習慣。苦難的身世，造就了他堅強獨立的性格，善良、樸實和爲人厚道的品德。當年經常有一些乞丐來下坪討點兒米或者小錢，不少鄰居一見乞丐都趕緊把門關了，而爺爺每回都慷慨解囊，多麼善良的爺爺呀！然而，天有不測風雲，1992年年初災難不幸降臨在他身上，他被查出得了肝癌。而幾個月後他又失去了大兒子，唉，真是禍不單行啊。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對於我們這個早已家徒四壁的大家庭來說無疑是雪上加霜呀。可憐身患重病的爺爺還要默默地忍受着這白髮人送黑髮人的人間悲劇，身體與內心遭受的雙重打擊，這是常人難以想像的痛苦啊！唉，奶奶生前經常對我說：“你爺爺很不值，辛苦了一輩子，卻沒有享福的.命。”每念及此，我的心都非常痛。是啊，親愛的爺爺啊，我知道您生前喜歡喝點兒小酒和抽菸。當年我們生活拮据，捉襟見肘的日子裏您有點兒不捨得滿足自己那些在當時看來有點兒奢侈的開支。而今天我們有能力孝敬您、讓您在我們身邊享受天倫之樂的時候，您卻留給我們無盡的遺憾了。直到我長大後，經歷許多事兒，飽嘗了人世間的冷暖後，我才明白這是何等的傷痛啊，這一生的遺憾，一輩子的傷痛讓我情何以堪啊？

上個月要回吉林時我去給爺爺奶奶上了一柱香，回來後又進去了舊厝轉了一下。想在那兒尋找記憶中爺爺的身影。我在這間大厝裏度過了無憂無慮的童年，有過無限美好的回憶。也有過讓我終身難忘的悲痛。如今這昏暗的老厝早已是一片斷壁殘垣了，荒蕪的院子裏到處是鴨屎，灰色的瓦片、破舊的木門、被歲月腐蝕了的木窗和土坯牆頓時讓我的許多記憶涌上了心頭。而那些爺爺在英都南音隊時泛黃的照片和兩把破舊的二胡勾起我童年美好回憶的同時也在向我訴說那讓我難以忘記的傷痛。不見兒時夥伴們嬉戲的身影；沒有了爺爺熟悉的身影與諄淳教誨；沒有了奶奶慈祥的笑容和噓寒問暖，一切早已物是人非了，心裏很酸楚。唉，時間在流逝，也在改變着一切，唯一不會改變的是我對已故親人的深切思念和對舊厝的情愫。雖然不久後這舊厝也將被拆掉了，但是這座記載着一段歷史，記錄着我們家族故事，承載着我童年回憶與夢想的老厝，我怎麼能讓它從我記憶深處裏消失呢？

我自幼在爺爺奶奶身邊長大的，至今很多行爲和習慣都深受他們的影響。每年的今天我都會想起爺爺。想起與他相處的點點滴滴，是多麼的幸福呀。我是父親這輩份裏最大的孩子，爺爺的第一個孫子，所以爺爺從小對我疼愛有加，爲我傾盡了所有，教會了我很多很多東西。我忘不了他對我的關心與疼愛；忘不了他那微駝的背影；忘不了昏暗的燈光下他耐心地教我做着數學題，教我打算盤，爲我削好一支支鉛筆。小時候是他揹着我走在鄉間小路；牽着我的手走過大街小巷。調皮的我到處打架鬧事，爲了我他沒少跟別人起衝突，好幾次都被人追到家裏來告狀。唉，現在想起來既心痛又愧疚啊。

聽着電腦裏播放着的爺爺生前最愛的南音,那優美的旋律、熟悉又親切的琵琶、洞簫、三絃聲又把我帶入了另一段回憶裏。記憶裏，爺爺是很聰明的，只讀過三年書，但是他能打得一手好算盤。又彈得一手好琵琶，當年是英都南音隊的主力琵琶手，也是英都第一琵琶手，教過很多學生。我是在爺爺的琵琶聲中長大的，無奈從小的耳濡目染並沒使我學會任何樂器，更別說得到爺爺的真傳了。爺爺走的那天奶奶將—把陪在他身邊多年的珍貴琵琶放進壽材裏陪着他長眠於地下了。其他樂器則被鄰居跟爺爺的朋友“借”走了，媽的，幹他們老母的雞埋。仍記得每次在夏天夜裏幕降臨下的下庭（曬穀場）,勞累了一天的爺爺彈着琵琶配合着冰土的洞簫，天成的三絃和其他老人手裏的二胡、笛子演奏着一曲曲委婉優雅的南音。而我卻在一旁搗亂，時而捉弄着爺爺，時而捉弄其他人，在他們休息時，把他們的樂器偷偷藏起來……每到下雨天爺爺沒法去地裏幹活時他會在家裏認真地研讀曲譜，或者自彈自唱着他喜愛的南曲。而我會坐在他旁邊，翹着二郎腿拿着一把三絃，戴着他製做的小銅指甲蓋有模有樣地學着他彈“唱”着我自己也聽不懂的歌兒……突然間發現，這些無數記憶中的碎片串聯在一起是一幅多麼溫馨的畫面啊，這不就是常在我夢裏出現的畫面嗎？我甚至懷疑爺爺沒有離去。唉，畢竟事實是殘酷的，我知道這只是個夢，夢裏那些溫馨的畫面也只不過是曇花一現，夢醒了，也就什麼都沒有了…

爺爺生命裏的最後幾個月裏我都在他身邊，晚上在他病牀邊寫着作業。放假後也一直在他身旁。那段時間他臥病在牀不能動彈,也幾乎吃不下東西。被病痛折磨得瘦得只剩皮包骨頭。當時他喜歡上吃雪糕，其他人買的他都不吃，而我買的他每次都說很好吃。我知道他是想讓我時時刻刻都陪在他身邊啊。唉,到後來病情惡化好幾次他的意識已不清醒，不認得人了。每次奶奶都含着淚把我帶到他牀前，那幾次爺爺已說不出話了，可他總是會轉過頭，望着早已泣不成聲的我吃力地張了張嘴……直到長大後我才從他的眼神裏讀懂了他當年的不捨，他怎會不認得他最疼愛最牽掛的孫子呢？愛到深處是不忍啊！他不捨得離開我們，不忍心看到親人的眼淚，因爲彼時他已經無力再像以前那樣把我擁入懷裏，爲我拭去淚水了。爺爺走的時候表情很痛苦，因爲他彌留之際未能見到當時正從吉林趕回家的兩個兒子。每回憶起這個場景時，我都會忍不住潸然淚下。唉！

太多太多的回憶，言不盡道不清的心酸往事無法一一述說出來。雖然只與爺爺相處了不到十年，但這期間爺爺的的善良、寬容、正直、樂善好施在潛移默化中深深影響着我，教會了我如何做人，我也一直牢記爺爺的教誨，以此鞭策着自己，做一個正直、善良的人，自強自立。爺爺雖然走了多年了，但是他永遠活在我的心裏！我想，他對我的那份疼愛依然在延續着，而今已爲人父的我也會把這份愛延續下去。爺爺，來世我還是您的好孫子，還要好好伺候您，陪伴您，爲您盡孝。爺爺，您在天堂過得好嗎？此刻，您是否也在想着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