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院兒裏的童年散文

都說人老了愛懷舊。可我這連而立之年的門檻還沒有邁進的青年人，就已經開始掉進了懷念從前的漩渦。

上週末值班，我臨時起意，改變了往日騎車上班的路線，向一條世外桃源般的小路徒步走去。

許是陽光甚好，心情極佳，一路上我不慌不忙，走走停停。小路兩旁是鱗次櫛比的平房，大多住的是上了年紀的老人。院子裏整齊乾淨，地上的簸箕裏曬着土豆乾、茄子條，大約是爲了入秋和過冬做準備。門前的豆角藤蔓隨心地盤在柵欄上，一部分葉子已經凋零，黃色和綠色的桃心葉子相互交錯，煞是好看。門口三三兩兩地坐着頭髮斑白的老人，下棋，聊天，曬太陽，好不愜意。就連臥在主人身旁的小狗也極爲自在，懶洋洋地看着偶爾走過來的行人。

走了一會兒，一個院子裏墨綠色的小水缸引起了我的注意。一個身着粉色T恤的奶奶正舀出水缸裏的水，浸溼毛巾後擦拭起臉頰。是了，童年裏最美好的回憶就藏在這小水缸裏，姥姥家的小水缸曾是我們童年裏的“熱水器”，十幾年前夥伴們潑水瘋鬧的場面至今猶在眼前……

暑假裏被爸媽送到姥姥家是最讓我歡欣的事情。每次下了客車，我都要飛奔着跑去姥姥家的菜園，摘幾粒半熟的西紅柿，採一把誘人的小草莓，最後總是把褲兜裝得滿滿的、只能用衣服的前襟才能兜住時，再跑回姥姥家的泥土房分給家裏人吃。草莓擠壓後總會在衣服上留下汁液，因爲這個，我也沒少聽到媽媽的數落。

每次到姥姥家的第一頓飯總是我來點火、燒柴。要知道，小孩子的'積極性都是被饞蟲勾起來的——我掌握了燒柴的主動性，就可以肆無忌憚地烤土豆了。我最愛用木棍把烤土豆從爐竈裏勾出來的感覺，黑黢黢的土豆滾出來的時候，湊近猛地一嗅，撲面而來的烤香讓我總是忍不住伸手去抓，想把它一口吃掉。可是因爲烤土豆溫度太高，我只能一次一次嘗試着拿住它，燙得我口中不住的“噝噝哈哈”。媽媽在大鍋前看着我彈簧般的小手，忍不住嗔道：“心急吃不了熱豆腐！”可是當我剝開烤土豆堅硬的表皮後，看着裏面純白軟糯的美味，嗅着它散發出的更加濃郁的香味，感受着它給我帶來的脣齒留香的滋味，這點困難又怎能阻止得了我呢？

吃飽喝足後，我又像個小偵查員，在院子裏“考察”起來。黃白條的貓咪慵懶地蹭過我的腳腕，幾隻鴨子“微笑着”向我點頭，我躲過總是伸長脖子追着我咬的大白鵝，向低矮的雞架跑過去。小腦袋伸進去後，有時會看見一兩隻蘆花雞在雞窩裏警惕地盯着我，我在它們的虎視眈眈下成了“偷蛋大盜”，摸向旁邊沒有“主人”的雞窩。有的時候雞蛋還有着溫度，我小心翼翼地握在手裏，像握住一個個即將出殼的小生命一樣。雖然當時很虔誠，可是出了雞架我就變了一個人，嚷着要吃“新鮮出爐”的雞蛋。現在想來，那時無憂無慮的日子，真是最寶貴的時光啊。

午飯過後，我偶爾會喊來小夥伴們一起到小院兒打發時間。印象最深的就是用柳樹枝做小笛子。這是個檢驗小夥伴們誰更有耐心的遊戲。首先要挑選鉛筆般粗細的柳枝，去掉根梢，兩手輕輕地扭動，把柳枝的樹皮扭鬆後抽出裏面白色的木質，再把樹皮管剪成大概食指般長短，在管身上剪幾個小孔就大功告成了。有的大人能用這樣的柳笛吹出簡單的旋律，而在我們這些小朋友中，有誰能夠用一支柳笛吹出高低不同的聲音就算是高手了。

夏天的午後酷熱難耐，夥伴們瘋玩過後總會搶着舀出姥姥家水缸裏曬熱的水，洗把小臉兒再回家。爭搶着洗臉的場面不一會兒就演變成了潑水大戰，結果就是水缸裏的水見底了，孩子們也成了落湯雞。

可是小院兒也不是盡善盡美的。姥姥家的雞鴨鵝和小貓都是散養，所以院子裏再怎麼收拾也還是“劣跡斑斑”。即使我再三小心，也偶爾會踩到“地雷”，惹得我既懊惱又無奈，一邊蹭着鞋子，一邊居高臨下地斥責那些根本就聽不懂我在說什麼的無辜小動物。

儘管姥姥家很遠，遠得我們要在客車上顛簸2個小時；儘管姥姥家很舊，舊得遇到大雨天屋頂都會漏雨；儘管姥姥家很閉塞，閉塞到熊貓牌的黑白電視只能收到可憐的三四個電視節目。但是當我知道姥姥家的那片泥土房將要拆遷的時候，我還是難過得不行。姥姥家的那棟泥土房將要夷爲平地，印着我無拘無束撒歡兒的小院兒將要消失不見了。

2009年，姥姥家從泥土房搬到了樓房，家裏不再塵土飛揚，屋頂再也不會漏雨。而我，卻經常懷念我的小院兒，懷念在小院兒度過的我的童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