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裏人的散文

進山了，山裏安靜，我喜歡的靜。是要去山莊的，山莊正在興建，初露眉目。尖頂木屋；老房子改建的客房；登上山頂的節節石灰臺階。誤以爲進入國硯山莊，看看人造的，並無新意的景，誤打誤撞，看了野生的山。真是野！山路彎彎，無一絲一毫人工雕琢的痕跡。

你要來，無論如何找不到路的。野山，現成的公路隱沒在山裏，好在有他，一個健談的小夥子，土生土長的山裏人。他的手上拿着一串麥穗虎頭，脖子上戴着一白、一土色兩串項鍊。這裝扮，有些老化了。他微黑，戴副眼鏡，健談，我們初接觸，彼此間竟然沒有一點兒生疏感。

他引路，帶着我們在彎曲坑窪的山路行走，沒有他帶領，車子無論如何不敢開進山的。野生的山，吸引了不少登山愛好者，他們經常集結在一起爬山。山路上時不時看到鮮紅絲帶，他說，那是登山者沿途做的記號。登山的人沿着記號走，不會迷失方向的。

這是四月底五月初。山裏春不春，夏不夏的樣子，綠不肥，紅未見。本應該是山花爛漫的季節，花呢，倒是野生的小黃花，白球花開了一些。別笑，白球花是我起的名字。我在岩石峭壁間看見那麼一大簇，一個白球一個白球開到極致。究竟什麼花，山裏人也不知道。

徒步上山。一座石橋搭在河道上，橋面鵝卵石鋪排的，坑坑窪窪。山裏人說，你看這橋，上千年了，老石頭。低頭看去，石頭光滑油亮，千年的時光，足跡，全浸透在石頭裏了。石橋敦實，欄板低矮，橋下河道一個池子一個池子連接到遠方。睡蓮一坨子一坨子浮於水面，紫紅泛綠的葉孕育着夏日的朵兒。粉色石拱橋，小坡度，很美的石橋，我喜歡的建築款式。山路彎彎，無人影，鳥兒不語，蟲兒不鳴。綠色植物泛着鮮嫩的新綠，恣意生長。油桃枝椏間冒出來，綠色球兒般散狀開列。山中有亭，紅柱斑駁破舊，亭頂雕花風吹日曬，看不清模樣。

居於亭中小憩，四目遠望，山脈連綿起伏，植被宛如破舊綠衣，遮不住羣山山脈。山裏人指點江山。這是哪裏，那是哪裏，一一道來，言談話語間流露出對大山摯愛深情。也難怪，他從小山裏玩耍攀爬。我坐在山中看山景，山之闊全在心裏了。山風忽地飄來，五月的風不硬，恰似泉水清涼。後悔沒有帶茶具茶席進山。居於山中亭子間，喝喝茶，吹吹山風，看看山景，聞聞花香草香，隱居山中一段時日多好。

順山路返回，黃色岩石間一簇旺盛的生命倔強生長。有人岩石上刻下精美篆書：海闊天空，墨香磅礴。進山的時候，山裏人說，山裏很多的老房子，古文物，老戲臺，現在被保護起來，這是老玩意兒，重建可沒有當初的味道。這樣想來，刻字的人取材文物歷史文化的古香吧。

山裏人說，山裏的老百姓遷居山外。這裏過不了幾年，開發旅遊景區。我這才注意到，斷壁殘垣處，滿目蒼痍。荒涼處，一片片新綠無所顧忌，不擇環境生長。山裏人說，你看，這裏原來很多四合院，全都拆了，沒了，可惜啊。山間漫無目的閒散，老房子不多，正在修建以供遊客入住的客房。老房子石頭牆面，光滑的石頭摻雜石灰一塊塊累積而成。爲保存現有老房子，無論裏面如何改造，外觀不準走樣，這是對古文物的保護。

山裏的'人愛山的。山中老者操着山裏的口音和我聊天。他在家裏養蜂釀蜜，老人黑瘦，額頭刻着道道深深得皺紋。他的頭髮油黑，零星的白，不仔細看看不出來。我在易水湖也見過很多山裏老人，大山可是天然氧吧，山裏人吸着氧氣，吃着綠色蔬菜糧食，頭髮怎麼能不黑呢？

山裏人有一搭無一搭地和老人說着，說着說着，一老一少間竟然認識共同認識的人，還都是遠親。山裏人家祖祖輩輩生長在大山裏，相互之間熟悉。山中老人邀請我們家中喝茶，怕打擾，婉言謝絕了。

老人住在山裏，中年人也住在山裏。中年人蹲在自家門口望着我們。許是寂寞，大山裏，少見人影。山裏人和中年男子熱絡起來，中年男子的家中養着二十幾只雞，原來家中還養幾頭豬，這兩年不養了。山裏的百姓無論中年人還是老年人，和別人不隔的，有什麼說什麼。他們說，倒不是因爲給的房子不合適，不願意離開大山。根在山裏，枝幹走了，根還在啊。

山裏人家在自家門前開闢出一大塊地，種着大蔥、韭菜。香椿樹芽兒長得好，在枝上嫩紅着。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山裏人靠大山，土地生活。山裏的女人年輕健壯，穿着防曬服田間勞作。被大山養過的人淳樸敦厚，那眼神，那語言，寫着呢。

山間陰涼處，與陽光處差着好幾度。熱了，躲在岩石下，宛如躲在空調的房間裏，陰涼陰涼的。山裏的住戶搬到山下，廢棄的石磨孤零零臥在陽光下，等待有緣欣賞的人將它移走，當做寶貝藏着。

山裏古物多。在我潛意識裏，山裏不外乎廟宇。這山，除了老房子，老戲臺，還有天梯。石頭天梯，陽光下黝黑髮亮，黑得像潑過水，溼漉漉的。天梯陡峭，我腳踩馬蹄窩，四肢並用，就這樣，爬了上去。千年的天梯，被外來的人發現，陸陸續續爬山的驢友趕來爬天梯，走羊腸小道，翻過大山。山野。我真喜歡。字也是野性的。天梯二字，稚嫩楷書，用綠色油漆寫在岩石上。我小心邁過去，岩石上紅色油漆寫了三個字：新馬泰。我看着這三個字發呆。山裏人告訴我，驢友們走了這條小路，發現和新西蘭、馬來西亞、泰國有條路相似，給這條小路起了這個名字。我撲哧一聲笑了。這條小路承襲這個名字，待幾年幾十年後，流芳百世。

上山的時候，奇怪山裏人爲什麼帶兩個空礦泉水瓶進山。原來，山裏泉水多，渴了，尋泉水處接水喝，不必揹着沉甸甸的水瓶上山。山下的人知道山中有泉，摸到上山的公路，開車上山打泉水。中午天熱，泉眼處排起了小長隊。這泉水不進入百姓人家，悄無聲息流走浪費掉，實在可惜。

開車上了山頂，一覽北京全貌。陽光明亮，中央電視塔歷歷在目。前來觀光的中年男子攙扶老母親下車看全景。老人家白髮蒼蒼，守拄柺杖一言不發，站在風中眺望遠方。

繼續開車前行，定都閣聳立山頂。藍天碧日下，巍峨壯麗。天藍，山綠，連綿起伏，我如蟻般窩在山裏。羊腸小道——突然想起這四個字。小道彎彎曲曲，蛇般盤曲在鬱鬱蔥蔥的山坡上。山裏人告訴我，那些路是驢友們爬出來的。無論走哪一條，你都不會迷失在山裏走不出來。“世上本無路，走的人多了，也就成了路”我想起先人魯迅說過的話。

四面環山，我望着羣山山脈，被壓抑的情愫釋放出來，心放空了。決定出來的時候，姐告訴我，我帶你進山吧，山裏安靜，無人打擾的靜，適合你。謝謝姐姐的懂得。山裏的靜氣符合我的心性，我需要安靜了，隱於山間，歸隱山林，暫時做個隱者修養身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