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間詩人散文

現在的詩壇，什麼梨花體、車延體、口水詩、垃圾派、下半身寫作等等，五花八門，讓人眼花繚亂，莫衷一是。這使我想起在農村時見到的那些擅長順口溜的人，如果放到今日，也可以算作大“詩人”呢！

我下鄉的村子很小，只有六十戶人家，二百口子人。村子有一個果園隊，有七八個人；有一個菜園組，四個人。這兩個地方活兒輕鬆，在果園呢還多少能吃點兒水果，都是好“單位”，一般人進不去，得和大隊領導關係好，不然，就是在裏面，到了每年底人員調整時也會把你給調出來。還有一個建設隊，採石頭和蓋房子，相當於現在的建築隊。這是技術活兒，一色的大漢子。剩下的分了兩個生產隊，種地。因爲村子小，實行一級覈算，就是全大隊統一覈算。

大隊沒有行政領導，就是沒有大隊長，全部事務由黨支部負責。黨支部由七人組成。書記一人，五十歲左右，不幹活，別人都去幹活了，他在村子裏瞎溜達。副書記有兩位，一個年齡大的，也是五十左右吧，二把手，就是我們要介紹的“民間詩人”，後面再介紹他。另一位年輕，是書記的接班人，但書記看來還沒有讓他接班的意思。他負責果園，還是技術員。另外，他還是我們的“帶班人”，即分管知青工作。支部委員四人，一位是大隊會計，書記的弟弟，他也不幹活，只是夏、秋收時場院上要脫粒，他去看柴油機；一位是現金會計，就是出納，他管建設隊；剩下的兩位一位是生產隊長，一位是婦女主任。

只有我們這位“詩人”書記和普通社員一樣在生產隊裏幹活，而且到了出工的時候，他總是扛着工具、抽着菸袋鍋子第一個出來。大家都說他就是一掛名的，沒人把他當書記，他自己也不把自己當書記，什麼事兒也不管，就一普通社員。在地裏幹活的時候，他還總是油腔滑調，而且說得全是褲腰帶以下的。有和他年紀相仿的社員常常打趣他說，他在家怕老婆，老婆晚上不讓他上炕，他就白天出來過嘴癮，還刺撓他說，他老婆和書記有一腿。這他也不惱。這事兒不知是真是假，反正村裏的.大人們都上山了，孩子們上學了，家家只有管家務的女人在家，書記天天在村子裏瞎溜達，什麼事不能發生？社員們說，書記和村裏好幾個女人有染呢。這可能是真的，因爲這些被說的女人的男人都是挺窩囊的那種，主不了女人的事，而他們的家是常常得到書記的關照的。

詩人的老婆其實是挺好的一個人。她家臨街，我們知青組也臨街，和她家斜對着，出出進進地總是能碰面，都是熱情地和我們打招呼。她腰板挺直，在那時的農村是很少有的，如果是現在的話，可以做一箇中老年模特呢，不像“詩人”，已經駝背了，看上去比他老婆矮，長相也不如他老婆。

詩人是個活寶，有他在氣氛就活躍，特別是大家幹活累得沒精打采的時候，隊長常常對他說，來，逗大家樂樂吧，他就開始了。他逮着誰說誰，逮着什麼事說什麼事，編得一套套的，一年三百六十天不來重樣的。他的一個門牙掉了，一面說着口水一面流着，臉上還嬉皮笑臉的，樣子特逗，總是引得大家哈哈哈地笑個不停。這樣，疲勞就消失了，時間過得也就快了。

我現在給他總結了一下，按照現在的標準，他應當是口水詩人，屬下半身寫作；如果在書寫下來時把行分細了，就是梨花體了；再冠一個有深意的題目（他的當然是無題詩），那絕對就是有非凡意義的詩了。不過，他的詩還是有它的特點的，比如吸收了傳統詩歌的一些技巧如運用賦比興，合轍押韻等等。所以，他的詩再怎麼下半身，但絕不露骨、直白，說得很巧妙；而且他還堅持一個原則，就是有未結婚的姑娘在場，他堅決不說到下半身。這些特點，與諸如下半身寫作的詩人們還是有差別的，太保守了，不夠現代派。

可惜的是，沒有預知到他的詩現在會大流行，不然的話，記錄下來（現在能回想起來的只有四句，那是因爲當時把它整天掛在嘴上的緣故，咂摸咂摸，挺有意思，因內容緣故，不便引用），稍作整理，輕輕鬆鬆弄個下半身口水詩人的桂冠應當不成問題。該當沒有詩人的命啊！呵呵。

不過還好，還有一點補救，就是他的內弟是個矮子，不幹活的，到處流浪，唱歌要飯，可以說是“流浪詩人”吧。一天，他來到我們村找他姐姐，同樣給我們唱了一陣子。記住一首，雖不及他姐夫的水平，錄下來，彌補不能引用詩人作品的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