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釣散文隨筆

賈莊村南和村東各有一條小河，兩條小河彙集後的下游一百米處，是清沙坪村攔截的一道水壩，壩尾是河彎，河彎裏有一個洪水衝擊山崖形成的水坑，水坑究竟有多深不得而知，村裏有人把它叫做“深沒準”。小時候，我們經常在水壩裏玩水，可沒人敢下到“深沒準”裏遊。那裏常遊着一羣小魚，好像小學生喊着口號下操一樣整齊。小魚挺機敏，一有動靜，就鑽進山崖下藏了起來。這兒成了這一帶小河小魚最活躍的地方。

冬天裏扎王八，春秋天撈蝦米，夏天裏釣小魚。

釣魚竿是從院牆垛上垛着的柴火垛裏抽的幹洋槐棍，從孃的針線筐裏抽出一根納鞋底的麻線繩，綁在幹洋槐棍的一頭做釣魚線，釣魚鉤是縫衣裳的.針握的。把針頭插到牆縫裏，然而針都是鋼針，脆得很，一握嘣一下折了。剛林說，鋼針需在火裏燒紅，才能握成鉤。於是把針放在煤油燈上燒，覺得燒得差不多了，趕快跑出屋，插進牆縫裏握成鉤，之後穿進那根麻線繩上，釣魚竿就製作好了。

我一手握釣魚竿，一手提筲，喊上剛林一道向村東走去，來到清沙坪村水壩的壩尾，在淺水水草裏，捉了些蝦米放進筲裏，備作小魚的誘餌。站在河灘上，從筲裏撈一個蝦米，掐頭去尾，掛在魚鉤上，舉起魚竿，把魚鉤送進水裏。魚竿太短，魚鉤只能放進淺水裏。舉竿的胳膊累了，便收回來歇一陣。小魚羣悠然地漂過來，在剛纔放魚鉤的水域遊蕩。我趕緊舉竿放鉤，鉤還沒到水裏，那羣小魚悠一下不見了，只剩下魚竿的影子在水裏一次次波動。這時聽到剛林說道，這兒不行，釣不住，我去那兒啦！他指指對面的小山崖。他繞到上游，踩着石頭過河，登上了小山崖。我不動聲色，等着魚兒上鉤。我看見一羣小魚從深水裏遊了上來，縱着身子，尾巴格外靈活。我把舉累了的右手換成左手，左手還沒握住魚竿，那羣小魚一閃又不見了。

哎！嘿嘿嘿！剛林咧着嘴在笑，他的魚鉤上掛着一條食指大小的白條魚，白條魚在水面上空翻卷着身子。成功是可以複製的。收竿，我也踩着石頭過河。我把魚鉤伸進“深沒準”裏，不一會兒魚線在輕輕地抖動，握魚竿的手已感覺出水裏的小魚在厾誘餌，一下一下的，有時覺出小魚在扯魚線了。之後沒了動靜。等把魚鉤拉上來，魚鉤上什麼也沒有。掛上蝦米，下鉤。仍然如此。剛林說，小魚咬鉤時，就猛拉出鉤，沒準就把小魚鉤上來了。話音剛落，就見他嗖一下提出了魚線，魚鉤上又掛了一條白條魚。我很羨慕他。等我覺出小魚在厾誘餌時，我毫不猶豫嗖——一下提起魚線。沒有釣出白條魚，魚鉤上的誘餌還在。我心裏說，魚沒上鉤，是不能收線的。

下鉤。小魚又在拉扯魚線。好像我看到了幾條白條魚圍着魚鉤，在爭誘餌吃，一條稍大點的白條魚張開大嘴，將誘餌吞進去。於是，我猛提魚線，果然眼前飄了一條白條魚。我興奮地把它從魚鉤上摘下來，放進筲裏。筲裏有水，白條魚翻着白肚皮，吃力地縱着身子。很快，它在筲裏遊起來。我摸着了竅門，到晌午竟然釣了十二條白條魚，釣的數量恰與我年齡相同。那年，我十二歲。

三十多年過去了。去年初夏，我回了一趟老家，車到村口，發現“深沒準”東邊的小山崖上，有幾個頑童在釣魚。於是我童心大發，跳下車，跑過去。我發現“深沒準”與三十多年前沒有什麼兩樣，水仍然是那麼深那麼清，一羣白條魚仍然在那裏遊動。孩子們手裏舉着的魚竿、魚線、魚鉤與過去的也沒什麼兩樣。我爬上小山崖，從一個孩子手裏接過魚竿，試圖重溫舊夢。時間一分一分過去了，我竟然連一條白條魚也釣不出來。按說我在人生的長河裏，跋涉了這麼多年，經驗豐富了，應該釣出更多的魚。爲什麼會這樣？這時我想起于丹在百家講壇講的一個故事，說是一個木匠丟了一塊手錶，幾個大人翻遍了刨花都沒找到，卻讓一個孩子撿了回來，人們問孩子是怎麼找到的，孩子說，手錶是有聲音的，晚上我坐在那裏聽，沿着聲音很快就找到了。我望着幾個天真爛漫的孩子，不僅喟然長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