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州的秋散文隨筆
“照萬事時惟是道，賞三山處最宜秋”。這是北宋狀元、福州知州黃裳，寫給福州秋天的詩。意思是，福州城顏值最高的時候，是秋天。福州最好的旅遊季節，是秋季。還有一個人，他還未踏上福州之地，就已經相信了秋天的美好。他就是辛棄疾。一一九二年的暮春，他得得的馬蹄，敲響了福州驛路的青石板。五十三歲的辛棄疾也是來做福州市長的，他最浪漫的盼望，卻是與福州秋天的約會——“赴重陽的菊花期”。可以想象在八百多年前，閩都的秋姿已是多麼的令人心醉。
在福州，想通過自然景物的變化去發現秋天的來臨，是一件不容易的事。因爲福州的秋天，來得清，來得靜，來得姍姍。福州的四季本就不甚分明，夏與秋的更替也就沒有什麼明顯的徵兆，常見的花草樹木大多是常綠的，即使到了冬季，也並無凋落的跡象。走過秋天，在花香瀰漫的福州，是尋覓不到杜甫詩中“無邊落木蕭蕭下”的意境。但這並不代表福州的秋天，是一個不存在的季節，是一個可以忽略的季節。敏感的你會發現，當蟬的聲音變得悠長，不再像大暑時節的又短又急。清晨也多了一份微薄的涼意，忍不住大大地吸了一口，涼涼的彷彿山泉滑過喉嚨般的舒爽。瞬間，就可以捕捉到十足的秋味!
早晨或是傍晚，泡一杯茉莉花茶，往陽臺的藤椅一坐，秋天就來了。湛藍的天上，慢悠悠地飄浮着幾朵白雲。宛如杜甫詩中所寫的“天上浮雲似白衣，斯須改變如蒼狗”，在這白雲蒼狗的變幻中，“採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的那種閒適便會隨之而來。這時，原本不大的城市，在藍得澄澈，白得輕盈的雲天之下，顯得比任何一個季節都要廣闊。那些都市的雜音彷彿也漸消於這無垠的蒼穹。不似夏日的煩躁，冬日的凜冽。大自然以秋的曠達，安慰着這個城市的心靈。這裏沒有蘆花、沒有黃葉，秋肅所帶來的悲傷被細細地濾去，剩下的只是清悠和恬靜。
被福州的秋風吹拂，那是一種享受!這裏的秋風不似北方料峭的刺骨寒風，她不會皸裂你的嘴脣，刺痛你的皮膚，她溫柔地拂過，就像情人的手輕輕地撫摸着你。這時候，登上市中心的烏山，在夕陽的餘暉下，遠眺披着霞光矗立的白塔，俯瞰粉牆黛瓦的三坊七巷。感受着秋風沁人的微涼，不可謂不爽。如果說北平的秋思，源自金黃的碩果、火紅的楓葉。那福州的秋興，必然來自蔥翠的樹木與清爽的秋風。
福州的秋不僅清風宜人，更有美味養人。福州近海，長樂、連江、平潭諸縣都是盛產海鮮的所在。且不說，秋風起時鱗光閃亮的大黃魚，金鯧魚、帶魚、鰻魚等潮水般涌向市場。海膽、生蠔、甜蝦、扇貝鮮活得可以現買現吃。單是漳港的海蚌，人稱西施舌的，早已名揚海外，不少人千里迢迢到這裏，就是爲了這一口鮮嫩爽滑的雞湯氽海蚌。至於福清的花蛤、連江的溢蟶，尋常人家花上二十來元錢，買它三五斤便能吃個醉飽。月到中秋，在上海人着手大閘蟹就花雕的時候，福州人的餐桌上少不了的卻是琅岐的紅。郁達夫感慨在南國感受不足的秋天味道，對福州人而言，全在這碩壯的紅裏了。這種產自福州琅岐島，形似螃蟹又大於螃蟹的海產，肉質甜美、膏紅香馥。無論清蒸、幹煎還是佐以咖喱都可算是海鮮中的`極品。一把鉗子絞開硬殼後，一塊塊蒜瓣似的肉足以讓食客大快朵頤。若再佐以姜醋，那秋的味道一定是讓人念念不忘的。
金秋十月，福州的橄欖便進入採摘期。這種青綠色的小果子和荔枝一般嬌貴，初嘗有些酸澀，咀嚼過後卻慢慢回甘漸入佳境。儘管其它地方也有零星種植，但那些味蕾挑剔的吃貨似乎只認準“福州”這一金字招牌。明萬曆年間的《福州府志》這樣寫道：“或雲移種異土則化爲別物”意思是非福州之地不可，種在別處就有“橘化爲枳”的麻煩。我在想，這一粒粒的橄欖從福州閩侯、閩清的田野山頭，飛往全國各地，甚至遠渡重洋。一併帶去的，是家鄉的味道、故土的秋色。那碾過遊子心坎的青綠果子，定然裹挾着鄉愁，向更多的人傳遞着這樣一個信息：福州的秋天來了!
除了橄欖，應季的水果也是琳琅滿目。商場、超市、街頭小攤的秋果堆裏，似乎沒有哪種是我不喜歡的。龍眼甘甜滋補，秋梨清火去燥，香蕉軟滑溫潤，柑橘生津養肺，菠蘿爽口解暑，柿子香脆健脾，柚子清新美顏……舉凡能得到的，繽紛誘人自不待言，價格又便宜得親民。就連最矜持的少女，也會聞香留步、心生歡喜，更何況味蕾發達的我。在我眼裏，福州的秋是可啖、可看、可人的。
我喜歡秋天的福州，還因爲她城裏城外滿眼的濃綠，擡眼望山，山是層次有致的水墨，低頭看湖，湖是幽幽可人的畫圖。當你盡情品味着青山綠水的無盡詩韻時，更有不時飄來的一縷縷清柔的花香，沁人肺腑，這神祕的花香，就來自福州的市花茉莉花。聞香識福州，不必說主題明確的西湖菊展，也不必說觀賞性極強的花海公園。放眼全城的大街小巷，那一簇簇潔白的茉莉、粉紅的海棠、金黃的月桂、紫豔的三角梅，在明媚的陽光下競相開放，花香四溢。可對我而言比花香更迷人的還有福州的茶香。漫步街區，茶肆林立，博古架、紫砂壺、雕工精巧的座椅、蘊着主人心意的擺件……古樸而典雅，極具閩都特色。淡雅的茉莉花香伴着嫋娜的霧氣，在窗櫺間逗留。秋風送爽，香氣撲鼻，那是州的秋茶氤氳。
生在福州的我，只能感受到這一點點秋的色、秋的味，對於秋的意境與浪漫，還遠遠賞玩不夠。還是繼續放緩腳步，靜靜地傾聽山中花開的聲音吧。一片落葉徐徐而下，落在了手臂上，餘暉沒有了夏日的燥熱，秋真的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