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村寫意散文

紅日西沉，晚霞融金之際，沿着東河林帶漫步，實在是件很愜意的事。在城與鄉的結合部，隨便的一處林嵐角隅，一些簡單的風景，都能帶給你一片寧靜和安恬。

這是夏日的黃昏，梵高筆下“阿爾的陽光那令人目炫的金色”已然漸漸淡去，宛若青煙。桔紅的霞光，使漾水河岸的周圍，無論山，無論水，無論房，無論槐，連同那散落在岸邊水草沼澤地上啃食的羊兒，都神奇地似火一般燃燒，周遭田畝中的麥茬，向四面八方鋪排開，密織的蚊蚋懶洋洋地飛來飛去；歸巢的倦鳥呼兒喚女，蝙蝠的翅翼劃出一條條銀線，在粘乎乎的暮色裏向古殿檐角伸展開去。四野闃寂，沒有了白日裏的鬧意，而河泥和山野味一股股直衝鼻翼。漫天張起一幅大的田園寫意，大團的色塊，搶眼的線條，溫潤的`氣息，幾座青堂瓦舍即刻便橫呈眼底，黑黑的或團或點，濃在那兒，隨夜色越來越化不開。院壩的大樹下，少不了新垛一排麥秸，尖尖的站立，爲季節作了明白的註解。

而炊煙總在這個時候升起，徐徐緩緩，在屋檐的上空凝止，像被老槐的枝枝丫丫掛住了，在晚風中飄來飄去，霧一樣沾在屋瓦脊上。誰家的婦女喚兒吃飯，尾音一波三折，纏綿軟和，詠歎裏，藏着直接而逼真的人情味，構成了黃昏千古不變的腔韻。

此刻，漾水河岸邊，是幾畝老寬老長的麥田，麥子割完後坦然裸露的麥茬靜待耕翻。月色從岸柳叢中漏下，俯身可拾清亮的花斑，凝聚樹梢的清露，爲如練的柳林滴下蝌蚪似的標點。站在月光的清幽與溫存裏，感受夜的靜謐，新麥子的氣息一片燦然。

長堤下的河水，清亮鮮活，像從夢中濾出一般，亮湛湛的靜水，通休皎潔，潤澤一河星月，融解十里蛙鳴。此時，天籟間每處細微的響動，都給人顫粟般的衝動。誰家的新婦借月光之手河邊浣衣，眉梢眼角都楚楚動人。千百年間，河岸邊的人們依河而長，依河而生，平凡地過着勞碌的一生，凝鑄成河邊一道道生生不息的風景。

是什麼慢悠悠踏月而來？星月朦朧中晃過黃牛蹣跚的剪影。吃過夜飯的老農，抑制着疲憊，到晚來仍不忘牛兒的夜飲。叭嗒的菸頭，明明滅滅，如熒光使人怦然心動。大自然好坦白，萬籟好安靜。綽綽人影近了，遠了，變成一團理不清讀不懂的黑影。

隴南山鄉的腹地，藏匿多少這樣的鄉村。簡單得幾近瑣碎，普通得再不能普通，而體味這與都市不同的一種文明，永遠讓人醉心。那份樸素的情調，足以讓人解讀一生，理解一生，熱愛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