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點舊事兒隨筆散文

自我記事時，農村土地是以生產隊爲單位集體經營的，農民稱爲社員。高考落選後，我便成了本隊地地道道的一名社員。“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半年後，我得到了當地組織的重用，當上了生產隊會計。當時一個生產隊就是一個分配單位，隊長管全盤和農業生產，會計管賬務和勞動分配。那時我只有十七歲，小的時候父母常常告誡我說：娃娃，以後不論幹啥事，要端平一碗水，萬萬不能虧人。由此，初入社會的我心裏只有一杆秤，爲使關乎社員吃糧的工分記錄沒有出入，平時我隨身總帶着小本本，把每個社員上工的時間、勞動強度記錄在案，到彙總工分時把虛假部分一律扣除，還張榜公佈。

我的處事隊長嘴上說是堅持原則，但對傷害其家族利益的動作已暗中不滿，他開始給我穿小鞋了。那天，生產隊班子開會，隊長、副隊長、我和保管四人蔘加。會上隊長說：今春全公社集中在虎家溝打壩，劃了我們隊一個任務，我想這次領導要帶頭，副隊長、保管都上年齡了，會計年齡小吃不了苦，我決定去。這時副隊長插了話：現在是春耕大忙季節，你要指導農業生產，我看還是會計去，人家有文化，說不準在工地裏還能混個連文書呢！保管說：副隊長說的在理，會計去合適。其實他們早都串通好了，只不過演了一折子戲罷了。我無奈的呵呵一笑說：我去吧！隊長實現了自己的目的，還要忽悠我一番。我要走的前一天，隊長特意找了個茶飯好的人家，炸了油餅，燒了黃酒，說爲我送行。飯間他還幽默地道了一段老戲臺詞：你這次御駕親征，方顯我朝英雄本色，祝願你凱旋迴歸！我有苦難言，只有一笑置之。

虎家溝距我家有七十多華里，天矇矇亮我就打起揹包，在揹包上插一把鐵杴啓程。一路上走一會，緩一會，到了工地天已全黑了。我找到了工地辦公室，報了到，連文書安排我住在離工地不遠的舊窯洞了，每個窯洞安排十多人，沒有土炕，大家只有睡在鋪了麥草的地上。吃飯有大竈，多半是黃米飯，好的是走時帶了乾糧和炒麪，只能將就吃飽。

打壩勞動開始了，工地要求每人每天完成夯實的墊土層五方，每方算十分工，早完成早收工。因我年齡小，又無力氣，推架子車不穩，往車子上土速度又慢，小組長說我影響進度，每天只記我四方土、八分工，這樣我幹四天等於人家幹三天。和我一組的還有一位，每天只記三方土、六分工，他爲此消極怠工，半小時上一次廁所，一次一個小時。小組長一罵，他反駁道：你把我拉屎撒尿都管住了，怎麼說我三方土也完成了。十多天過去了，沒有受過苦的我真的吃不消了。那天一位工友知道我是生產隊會計，就說：朋友，你把隊長惹下了吧，哪有會計修工的呢！你快回去找他說理……工友的話觸動了我,第二天我真的離開了打壩工地。

我見到了隊長，隊長很不高興地說：你怎麼回來了。我說：你是隊長，我是會計，我已經幹了十天了，你去幹上十天，這樣就公平了。隊長無奈，又派了一位社員去了工地。從此，我和隊長的隔閡公開了。

秋季的'一天，大隊召開社員大會。會上，副大隊長點了我的名，說我修工跑了，無組織無紀律，要做深刻的檢查。不久，我的會計職務被免除。說起那副大隊長和我還真有點冤家路窄，記得上小學的一天，我和同學在院子裏搶着打鼓，因爭吵我把鼓槌摔了，那時還不是副大隊長的他露出猙獰的面孔，惡狠狠地說：歲仔仔，你趕快把鼓槌找回來，不然我要把你腿割下來打鼓呢！我很害怕，哭着找回了鼓槌。

一年後，隊長因與本隊某妻子鬼混，事情敗露後與某妻子聯手殺了某丈夫，在城東溝執行了槍決。往回撤屍首時大家用擔架輪流擡着，我也是其中一員。看着和我曾經搭了班子的他離開人世，我沒有幸災樂禍，倒有幾分說不出的惋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