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縫間的野草抒情散文

我經常在那片傾斜伸展的山坡上漫步。在那兒一隅，天然安厝着一塊碩大的無以名狀的石頭。它周身光禿禿的，沉重得叫人感到壓抑。它猶如天地無字的印鑑作着某種肯定的證明——誰也休想從它身上討得一點便宜。

春陽煦和，軟風習習。一場喜雨過後，從那巨石的罅隙間吐出了一支碧玉般嫩綠的幼芽。或許誰都不介意這巨石上狹窄的裂痕，但那不知名的草芥子卻聽懂了春風的呢喃，從石縫間的積垢中挺起身來，和大自然千姿百態的草木一同唱起一首春之歌。

那草芽很嬌弱，長得很費勁，彷彿每長一點都做極其痛苦的努力。它那寥寥可數的葉子因缺乏充足的養分而顯得無精打采，好像睡眠不足的人一副慵倦的神態。但誰能想像得到，蘊蓄在這嬌小的身肢上的，每個細胞都鼓足了勁，生命的機能在不可抑制地催發着青春潮的歌唱！

於是一個多月後，它長成了一棵象樣的野草了，雖然我叫不出它的名字。當我凝視着它時，像目睹了一個復活了神話一樣激動不已。

可是有一天……我發現這棵草被誰攔腰折斷了！我深深地惋惜、嘆息，其惆悵的心情不亞於看見一個傑作被毀壞時的感覺。這棵草還能繼續生長嗎？我暗暗地禱告着。

然而它並不沮喪，或在創痛後沉浸於無謂的憂傷中。經過一段日子的醞釀，它在節丫間抽出了新芽。而且，庇託於老枝的蘊厚，葉芽長得比先前快多了。它一片葉、一節莖地長，長成了蓬蓬的一團。它似乎整棵兒都詮釋着一個信念！

南方五月的太陽，早早地爬出了地面，潑火倒焰般炙烤得叫人發怵。早上還是那麼神氣的雜草樹木，在中午灼熱的陽光下全變得萎靡不堪，葉子發蔫得打着卷。挨近那巨石，更覺得烘熱逼人。石上那棵草顯得更可憐了，它孤零零地找不到一點遮蔽，似乎連一點活氣都消失了。……但到了晚上，和風伴它絮語，星星送它飛吻，它又揮舞着綠色的旗幟，宣告它就是那巨石的佔領者！面對着生命的機能這樣的倔強，這樣桀驁不馴，誰能不爲之怦然心動呢！

它沒有怨艾石罅對它的`苛刻逼仄，更沒有辜負春風夏雨對它的溫情哺育，這棵小草捧出了黃色的小花。花，米粒一般大小，色彩微黃黯淡，開得有點羞澀；它並不愉悅人眼，但使人感覺在它纖小的花蕊裏，有熾熱的感情在涌動，有無聲的語言在傾訴。它把應許給這個世界的美無遮無掩的貢獻了出來。我突然生出一種莫名的期待——悄然地一些日子後，它結果了。它將生命的精髓凝聚在玲瓏的籽粒中，籽粒很小，許多粒挨擠在一起，抱成拳拳，象自豪地炫耀自己殷實的收穫。

我想，這棵草的籽兒，明年將給大地增添碧綠的一抹。於是，我滿懷着對這棵草兒無限的敬意，虔誠地收聚了它結實飽滿的籽兒，等待着明年的春天，把它撒向期待着收穫的大地，使希望和成熟不斷地繁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