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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橫千里,你終於哭着來說夢的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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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土壤

雲橫千里,你終於哭着來說夢的散文

那一日,你懵懵懂懂初入校園,像所有老實膽怯的孩子一樣,身坐端,手背後,接受人生第一課的洗禮。

那一日,你把鉛筆深深握到嵌進肉裏,只爲把拼音a、o、e寫進四線三格。

那一日,你手持32開的語文書,和同學們一起朗聲誦讀:春天來了,春風吹綠了柳樹,吹紅了桃花,吹來了燕子,吹醒了青蛙……

那一日,你像枚小小棋子一樣站在方陣裏,迎接“前輩”小姐姐給你係上人生第一條紅領巾,你的臉,比那紅領巾還要紅,燙作雲霞。

那一日,你靜立隊伍中,參加每週一例行公事的升國旗儀式。右手舉過頭的你隨衆唱起國歌,衆人之中,你唱得自己熱血渾涌,身上寒毛如麥浪一樣翻滾,淚水沁上眼眶……

所有的土壤都已備好。

(二)種子

那一日,一年級教室裏,雛鳥一樣的同學們在老師的帶領下,對着牆畫、書上插圖練習“看圖說話”。其它同學只能憋出一兩句話就無辜地站在那裏,而你彷彿得老師祕傳,從圖中人物環境、衣服、表情、動作、心理面面俱到地囉嗦一大堆,把一衆同學晾在那裏,獲得老師“孺子可教”的目光,並從此成爲老師需要的學生榜樣。第一顆種子悄悄墜入土壤。

那一日,二年級的夏天,酷暑烈焰,很多同學都在校門口地攤前買來一把紙扇。扇面上或印詩,或印梅花牡丹,或是星座算命。你也買來一把,卻學着那七歲駱賓王的雅興,在扇面題上五言歪詩一首,把身邊同學驚壞,紛紛找你題詩。儘管傳到老師那裏去,老師沒搖頭也沒點頭,但你都感覺又一顆種子“滴嗒”入懷。

那一日,初學日記體裁,你抓不住事件,寫成流水賬,本子被老師打下來三次,最後擠了篇“見某人吃紅薯亂扔紅薯皮”的內容上交,勉強過關。頭皮緊了又緊,硬了又硬,一次次不過關的汗顏記憶在腦中保留了三十年。

那一日,那一日,那一日……後來的很多個日子,寫人、寫景、記事、狀物、書信……你的篇篇作文都成爲班上被當衆朗讀的'範文,小荷才露尖尖角,頻得盛讚更自強。每每提筆作文,都如月下舞劍般投入,每每作文本發下來,文後老師大篇幅的紅色批語洋洋灑灑,紅了你的臉。甚至高中時竟得老師至高讚譽:“君才逼人老!”,你訝然無措,卻矜持自守,人前不言暗喜無邊……

如果每一粒誇讚和祝福的種子都發芽,各開出一朵花來,我是否已收穫一片花海?

(三)荒蕪

2018年,三月的早晨,春寒清冽。因爲有事,我拽上外套,給三十六歲的臉上打上素顏霜,挎上包就出了門。路上行走也是無聊,自詡不廢半寸光陰,掏出手機又登錄了簡書。

自從兩個月前遇到簡書,朋友圈的小紅點我已經多日不去點它了。我不想去關注熟悉或半熟悉的人近日又經歷了什麼,標謗什麼,粉飾什麼,突然覺得那些都與自己毫無關係。就連微信羣的小紅點也懶得點了,任它們各自熱鬧(以致有時會錯漏了孩子老師發的通知,隔日不得不在孩子面前懺悔)。除非有人私信我,但我已多日不去私信別人求抱抱求溫暖,別人也便撇下我各自趕場去了。

落單了。或說自動落單了。我這樣一個人,一個自甘清寂的人,對別人來說是一個異類吧。

但我知道簡書上有很多像我這樣的人。我們總輕易從歡笑喧鬧的圈子兀然走出,像上帝途經人間一樣旁觀他們的歡聲笑語。就那麼突然地悲傷襲心,迴歸自己。哪怕要繼續保持禮貌撐完這個場合的整個流程,心再也回不到盤盤盞盞之間的表情兌換。我們也並非總是悲悲慼慼,一朵花,一片葉,一陣風,一個蘿莉姑娘的小臉蛋,又常常將步履遲滯的我們帶往歡喜,換了人間。

隔離,是我們這類人善做的事。將自己與衆人隔離,遁入自己極靜的世界。在這個世界裏,有我們用湖水掩蓋的花園。別人永不知其美,也無從侵入。甚至我們自己也不是隨時想進就進的,而只能在心湖動盪的時刻,一恍而入。否則,只能在籬牆外打轉。

今晨,在簡書上讀到一首詩,心波一漾,就洞開了那祕境之門。詩句說:

我抖落渾身的塵土,

與枝頭的新綠一同醒來。

呵呵,像我這樣沒心沒肺的女子,睡則酣死,每一天醒來就跟重新投胎了似的。我是多麼喜歡“醒”這個詞呀!因着這美好的詩句,我如少女偏頭喜,淺眸望花滿目春:公路旁,衆木未醒時,柳樹悄成煙;花園裏,性格外向的迎春咯咯朗笑着抖開她的一襲黃裙;小區樓下,杏花打開最淡的粉;窗前玉蘭近日又突然大綻,盛如佛前蓮。連擦肩而過的風也暖了,似故友的耳語。所有的生物都一一醒來,輕盈若夢赴新生。

人的心,也禁不住醒了。從紅塵萬丈中醒來,從千鈞廢墟下醒來。驚擡望眼,就被這枝枝椏椏間的春訊撞出了滿眼喜,卻也撞出了滿眼淚:

又一年春天了……

這是多少個春天了?二八少女就惜春,如今花開數度,春來多回,你自己呢?你這朵花,何時纔開?

當年性情中人的高中老師給予謬讚“君才逼人老”的時候,我正私下裏悄悄寫小說。得師盛讚後,曾鼓起勇氣將自己一篇耗盡元氣之作呈給老師。卻不想老師說:“你先重抄一遍再拿給我看吧!”心驟然涼下來。習作裏爲保迅捉思緒,字跡潦草,乃是初稿。但敢拿出示人,完全是一念之勇。而今被打回來,原先的單薄勇氣也消逝了。之後,私下寫出的長長短短再未敢拿於人前。偷偷投過稿,又都石沉大海

無師自徵,是一個人的遠征,是長長隧道里跋涉不見光明。

現在假想,若我那時再勇敢一點,重抄一遍再交予老師,是否命運就與現在不一樣?我會不會在老師的扶持下羽翼漸豐,乃至振翅飛起?

人生的小小岔路口,一念東西,命運迥然。後來,我又因嚴重偏科,選擇了藝考。放棄理想中的大學,放棄理想的中文系走進藝術院校,是又一次夢想的南轅北轍。再後來,大學裏盲目奔突,婚姻家庭裏提鞋掉帽,跌跌撞撞亂步至今,再也沒有緣份走上心中那條路。

當年被老師性情盛讚的十六歲少年,如今已是三十有六,還是沒有任何長進!鬢未如霜塵滿面,不敢言夢,一提青夢淚譁然。

二十年春風秋雨徒然掠過,二十年烈日曝曬與冰凍三尺,凡塵裏所有的奔突輾轉,都是一種沉睡!

(四)醒來

我立在十字街頭。

紅燈亮起,衆車被攔截在停止線內,個個撅着嘴。倏而又如血脈暢通,車來車往。這讓我想到簡書里人來人往。

誠然,簡書上棲息的人兒,大都身懷絕技,誰不是當年班上的範文作者呢?文夢悄種少年時,如今仍在文字裏或明或暗地奔突。看着他們時而癡笑歡騰,時而鬱郁蔫蔫,呈現出文字“中毒”的種種幻覺與痛苦,讓我想到沙土裏被衆蟻纏身的青蟲……突然想到,這些人,這些可憐人,都是在學生時代,被中國式語文老師通過班上念範文的方式,在其身體裏種下了蠱……

我也是其中一員。哪怕酣睡紅塵,夢裏夢外都不得安生,因爲除了走心,哪一種生存都不是生存!都是行屍走肉,別人的道具。

種在腦海深處的這一念,你必須讓它醒。必須讓它引領你,走向自己的生存。

感謝上天讓簡書向我走來,讓我在春天裏醒來。好在沉睡二十年,醒來仍是少年。

我收拾自己多年來潛意識裏舍不下的日記本,發現裏面零零落落的隻言片語依然如少年時一樣孱弱無力,卻也一樣葳蕤不死,青翠欲滴。

這是一個被雪藏的夢。

這是一顆被凍齡的少年心。

但這一次,我提起筆就不願再擱下了。所有的蛛網塵埃,都不許再緘封我的筆頭!我選擇與簡書爲伴,與裏面文思綺麗的“文學少年”們一起,沐着梵音,走在這朝聖的路上,一步一拜,含淚虔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