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封家書散文隨筆

老沈：

這個點兒，穎子和驕子已經睡得很香甜了，你肯定也睡了，但我有很多話想對你說，老是攢着，也不得勁，姑且寫一封信給你吧，這是一個多麼奇怪的、聽起來又帶些浪漫的想法啊。我們共同的十幾年的家史中，好像很少寫信。

起初是因爲在一個單位，不需要費那事。後來有了手機，正好合乎你直愣愣的脾氣，偶爾短信也生怕把標點累着了，更不肯多費一個字，寫信對你來說如同應試，真猜不出你讀信是什麼感受。

朋友們都說咱倆肯定吵不起來，因爲我性情溫和。唉，家家的鍋底都是黑的，哪兒有不吵架的夫妻啊，以前倒是想吵來着，但在同一個單位，隔牆總是有耳，怕丟人現眼跌份；後來倒是想吵來着，分居異地，話費挺貴，不能用來囤積怨氣；現在倒是想吵來着，離得不遠，但忙得沒時間吵，說正事接電話都要看時候。

就拿今天來說吧，我的搭檔請假了，她的課全由我去頂，放學後跟孩子們湊合吃了點兒，晚上剛下晚自習，又上學習會。

總算散會了，安頓倆調皮鬼洗洗睡了之後，處理完手頭的事情，想打電話問問你，下午爲什麼不多等我幾分鐘，只在校門口打了個招呼就走了。別提當時有多恨你了，但當我送完學生隊伍返回宿辦室時，穎子一見我就很高興地告訴我：“媽媽，電腦好了，能聯上網了，猜猜是誰弄好的？”除了你還能有誰呢？

我又轉悲爲喜，老公畢竟是老公嘛，雖然嘴上不說，心底還是蠻好的嘛，而且也很聰明，從百度上找到解決辦法，用筆記本複製了IP地址然後把座機聯好。

但是老沈，你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啊，有時候我着急發郵件，你就是賴着電腦打遊戲不肯讓位，讓我很生氣很失望，總認爲你不支持我。我喜歡文學，但是我的文章，據我所知，你沒有看過，也從來不去點贊，更沒有召集親朋去給我投票，當別人誇我是才女時，你常常嗤之以鼻——菜女還差不多。但後來我發現，這樣反而激勵了我奮發，並迫使我淡定內斂。

有時候想想，你也是支持我的，比如我的Q當初就是你給我申請的，讓我沒事了瀏覽一些空間，我也是因此而進入站的；有時候我的電腦需要換系統或是下載軟件，你都會優先給我安裝WPS軟件和搜狗輸入法，雖然你沒有明說，我也是能看出來的，你內心其實是支持我的，親戚朋友有人找我代寫什麼，你也覺得是一件很有面子的事，但你從不大包大攬，而是告訴他們我的`號碼，看我的意願再說。

因爲文學，我才走上了講臺，而且我塵封已久的學識在這裏都得到了發揮，我很珍惜這份工作，想努力幹好，儘管對於別人來說微不足道，但對於我和孩子，畢竟離文化近了一步。這些說到底，還要謝謝你呢。

實話說，你這種脾氣現在很不吃香了，除了我怕沒人能感覺出你的好了。

一陣兒，我想打電話質問你：爲什麼不多等我幾分鐘？爲什麼不在我開會學習的時候來陪孩子？

一陣兒，我想打電話謝謝你爲我裝軟件，爲我聯網，爲我申請QQ和公衆號……

一陣兒，又想打電話無理取鬧一通，叫你臭豬豬。你屬豬，小名叫豬娃，但除過二老，沒人這麼叫了。我總是叫你老沈，那是以前在單位養的習慣，後來回到村子，發現這樣叫很彆扭，全村人都姓沈，而且父輩祖輩都在，叫你老沈多彆扭啊，孩子們又那麼高了，該怎麼叫你？回頭討論一下，你一定又會用鼻子哼出一句：“神經病——！”

所以我從來不和你說文學，說散文，說詩歌，怕你說我矯情，酸腐；我只跟你說穎子作文有些隨我，跟你說驕子書呆如我。

總想給你打個電話，一忙又暫停撥號了，剛纔約摸你已經睡着了，就更不能吵醒你了，看到你的朋友圈轉了一篇《世界上最好的人是爸爸，最孤獨的人也是爸爸。》

光看題目，心裏就很不是滋味，儘管此文是轉的，但足以說明與你心靈產生了共鳴，或許，我跟孩子長時間待在學校，使你孤獨失落怨恨？

但當我點開那篇文章時，才發現錯怪了你，你是以兒子的立場轉這篇文章的，而不是以父親的立場轉的，我又一次小肚雞腸錯怪你了。或許你在牽掛鰥居的父親吧，抽時間咱們帶着孩子回去轉轉。

那天你回了一趟村子後突然說，現在老師真的不好當啊，那個哪的學生被親媽從學校偷跑了，娃的親爸家人到學校不依不饒……

我說，這種事在我已經是過去進行時了，但你能因別人而理解這個行業也挺讓人感動的。

我所做的一切，你從來不公然反對，也不明言支持，你的態度都是我想當然地感覺出來的，常常因爲你的一個嘆氣傷神，又爲了你一個讚許的眼光樂不可支。我們都是不善於表達的人。穎子和驕子都繼承了這一點，真替他們着急啊。

但是這兩個孩子也繼承了咱們的優點，我們沒有理由不滿足。看到老同學們一個個事業家庭雙豐收，樣樣都走在咱們前頭，偶爾我也會失落，所以我特別能理解你迴避同學聚會的那種心情，但是就目前而言，我們已經度過了最最困難的時期，穎子和驕子都不再死纏着我了，上學的問題也迎刃而解，你我都可以放開手腳做自己喜歡做的事了，比起以前，我們應該高興纔是啊。但是你的笑容越來越少了，或許生活的壓力越來越大了吧。

但是老沈，你一定要記住，我們有健康，我們有能力，我們還有一對兒可愛的兒女，上天已經如此厚待我們了，別的欠缺一點兒又算什麼呢？你沒有看見，校園裏有一位腦癱男生，五年級了，和穎子同學，每天必須父母攙扶着出入教室，每當我看見那一家子時，感覺自己是多麼的幸運啊，儘管我因爲孩子做過幾年主婦，放棄過自己的專業和愛好，但是現在一切都得以扭轉，所以，我們是幸運的。

至少我們有這樣一個家，一個文墨飄香的家，有可愛的穎子，頑皮的驕子，我始終感謝你給我起的這個網名，縮合了子女名字，使我幸運地接近了文學。

臭豬豬好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