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樹與陝西農民散文

上小學時學習茅盾的《白楊禮讚》，老師一再強調要背誦白楊樹的象徵意義，白楊樹象徵着西北農民的堅毅樂觀積極向上的精神。當時只是不加思索的背誦，現在才靜下心來思考一番。

楊樹確實是不一般的，有主見有風骨！他佔着自己的一小塊地盤，不管不顧的端直往上長；他不喜歡也不善於與旁邊的樹有所交集，他自己活自己的人生，活出自己的坦蕩與精彩！也不管周邊的環境如何，再糟糕都無所謂，給點陽光就燦爛，給點雨水就勃發；沒人關注呵護，沒人澆水施肥，我就是這曠野裏自在生長的一株楊！高傲挺立於塵世，樂觀笑對着風雨。這一點象極了陝西農民！他們身在偏遠的農村，住着簡陋的瓦房，穿着質底很次的衣衫，吃着粗茶淡飯，騎着舊式自行車……悠哉悠哉、怡然自得，沒有絲毫的焦躁煩憂！“老婆孩子熱炕頭”，“早上糝糝下午面”，這就是他們理想的幸福日子！“天色將晚，抱妻上牀，世間破事，去他個娘。”看這情形，這淡然的處世態度，快要比得上陶淵明瞭！“環堵蕭然，不蔽風日；短褐穿結，簞瓢屢空，晏如也”。

楊樹也是很自私的，他不願意顧全大局的長成傘狀爲人們遮廕庇日遮風擋雨，他也不忸怩造作以媚態示好他人。這也很象陝西農民，“各掃自家門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今天我家做了麻食給你端來一碗，明天你家蒸了菜卷給我送幾條，鄰里往來相敬如賓，誰也不欠誰的人情！婚喪嫁娶，孩子滿月、老人賀壽都這樣。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我家過事你熱情相幫，你家有事我也會全力以赴！你若對我不吭不哈愛搭不理，我必對你不冷不熱漠然相對。我日子不好，吃糠咽菜甚至油潑辣子一道菜，你日子好，大魚大肉山珍海味我從不眼羨！我只發奮努力踏踏實實務好我的莊稼幹好我的營生計劃好我的每一天。“各顧各，強得多”這話他們常掛在嘴上。誰若對有錢有勢的拍馬溜鬚巴結逢迎，當面就會遭到斜視冷眼，背地裏還要再被狠狠罵兩句！

要是誰侵佔了我的自留地損害了我的利益，打我娃罵我娘欺負我兄弟，我就跟你急！氣勢洶洶赤膊紅臉尋到你家，大聲嚷嚷當面質問，若說不到一搭裏就嚷一仗，甚或幹一架！要讓你的齷齪行徑大白於人前，決不姑息遷就忍氣吞聲！要鬧就明搭明的鬧，要恨就咬牙切齒的`恨，決不僞裝勉強苟且行事！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做人做事我行得端走得正，愛憎分明乾脆利落，不拐彎抹腳不託泥帶水！

老子就是直扛子！

老子是農民老子怕誰！

楊樹插在哪裏就長在哪裏，一輩子的生死也就在哪裏！沒有人大動干戈的移栽楊樹，太麻煩也太不值當，楊樹也是根本不屑於被人移栽。這一點又象極了陝西農民！金窩銀窩不如自家的土窩，沒有人佔他的窩，也沒人能看上他的窩，可他就愛這窩也離不開這黃土窩！我屋就是世界上最好最溫暖的屋！好女子不出村，陝西女子不對外！女兒要遠嫁是死活不情願的！想千方設百計哭鬧上吊也要把我女留在跟前，哪怕插老女墳去也不同意女子遠嫁他鄉！走親戚一般也是不過夜的，到城裏更是住不慣的。給兒女帶小孩沒辦法才住城裏的單元房，窩着滿肚子的委屈，見人就說這單元房跟監獄一樣，把人憋得透不了氣！《就戀這把土》歌詞寫得好：

就是這一溜溜溝溝

就是這一道道坎坎

就是這一片片黃土

就是這一座座禿山

就是這一星星綠

就是這一滴滴泉

就是這一眼眼風沙

就是這一聲聲撕喊

攥住我的心

扯着我的肝

記着我的憂慮

壯着我的膽

就戀這一排排窖洞

就戀這一縷縷炊煙

就戀這一把把黃土

就盼有一座座青山

就盼有一層層綠

就盼有一汪汪泉

盼不到滿眼的風沙

聽不到這震天的呼喊

哦，這震天的呼喊

暖暖我的心

貼貼我的肝

抖起我的壯態

鼓起我的膽

鼓起我的膽……

抗戰時期小*本打到山西黃河邊，準備進軍陝西的中條山戰役，三萬陝西冷娃義無反顧浩浩蕩蕩夜渡黃河奔赴前線，屍橫便野，血流成河，無一生還，硬是用血肉之軀阻擋了日軍的鐵蹄，保住了大西北這一片熱土免遭侵略者掃蕩蹂躪！“捨身家性命以拒日寇，誓與日寇血戰到底！但聞黃河水長嘯，不求馬革裹屍還！”這昂揚的鬥志，這視死如歸的精神，這保家衛國的壯舉，至今回想起來都叫人蕩氣迴腸熱淚盈眶……

呵，這直槓子一根筋不怕事、勇往直前的陝西農民，和這直戳戳傲然挺立堅定不移、不懼風雨的楊樹，何其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