堆草垛散文

這是家鄉三十多年前的事情，它不止一次出現在我的夢中。

按我們哪裏農事慣例，晚稻收割完，接着是種油菜。油菜種完了，晾曬在田埂上的掫好把的稻草也大多幹枯了。這時，生產隊安排的農活兒是堆草垛。

堆草垛是爲了有效地保護幹稻草。冬季，農村少不了幹稻草。牛欄漏雨或被雪壓塌了，要用幹稻草修補或重新翻蓋。隆冬時節，大地一片枯黃的時候，放牛娃除了每天要牽牛到池塘裏喝水，還必須馱一捆幹稻草到牛欄裏讓牛兒慢慢咀嚼。數九寒冬，農家牀上的薄棉被抵不住嚴寒，需在板牀上鋪一層幹稻草來保暖。農家醃豆腐乳做黴豆渣粑也需要幹稻草。

隊長讓女社員和年輕的男社員把村前村後田埂上的稻草把扎捆挑到隊屋前面寬敞的曬場上，由他親自檢驗。如果發現有的草把還沒幹透，隊長會挑選出來，拿到一旁去吹嗮。隊長知道，如果把沒幹的草把堆入草垛，黴爛的將是一大片，甚至殃及整整一個草垛。

堆草垛是個技術活兒，得由有經驗的中年男社員承擔。草垛基要平且圓。不圓的垛基上堆壘起來的`垛壁兜風，容易被呼嘯的北風吹倒。堆壘垛壁不僅要弧度精準，每一層鋪草的鬆緊度還要適中。因爲用草的時候，大家都是站在地上，用手去抽掏。如果太緊，草就抽掏不出來；如果太鬆，草垛又容易垮塌。有經驗的用草人，不是總在一個地方抽掏，而是沿着圓圓的垛壁均勻地抽掏。這樣，草垛一層層降低，但始終不會傾倒。

堆一個草垛一般要四個人合作完成。開始，四人一起堆壘垛基。草垛堆壘到兩米高的時候，草垛上就只留兩個人，一個接草，一個鋪草。另兩個人站在地上，用揚杈向上拋送草把。爲了便於用力，拋送草把的人要背對着草垛。令人奇怪的是，即便四五米高，背對着草垛的拋草人，總能把揚杈上的草把準確送到接草人手上。更令人驚歎的是，因爲草把上總有些塵屑，不時讓拋草人睜不開眼，拋草人半眯着眼甚至閉着眼，照樣能精準拋送草把。

堆壘好圓柱形的草垛壁，爲了防止雨雪滲入，還得在上面蓋一個斜坡的頂。蓋頂有相當的危險性，因爲在有坡度的稻草上很容易滑倒，在沒有抓手的情況下，滑倒的人十有八九會滾下數米高的草垛。蓋頂的時候，隊長會馱來隊裏唯一的加長的梯子，親自爬上草垛查看蓋頂的社員每一次移步是否踩得穩踏得實。隊長站在有點晃悠的長梯子頂端，地上的社員都爲他捏一把汗。爲了以防萬一，隊長還派人在草垛四周鋪一層厚厚的稻草。事實上，據我所知，我們生產隊從來沒有人從草垛頂上摔下來。

秋末冬初，生產隊曬場上那排高高的草垛，是我們村子的標識。在遠處的山嶺上眺望，我們村子最顯眼的就是那排巨型蘑菇似的草垛。

如今，家鄉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我的鄉親們已不在意幹稻草了，村子裏再也見不到堆草垛的情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