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情鳳凰散文

“爲了你，這座古城已等了千年。”

在張家界下了火車，最先映入眼簾的，便是這樣一句鳳凰古城的宣傳詞。不覺霎時怦然心跳，恍惚間，古城是彷彿是前世相約的情人，在靜靜流淌的歲月裏，等待着我從千里之外與其邂逅。

因了沈從文，一種情愫在心底輕起漣漪，很想去尋找他生活的痕跡，想印證他筆下的歡樂與眼淚。加上曾有那麼一位湘西苗家的摯友，聽過無數湘西與鳳凰的故事，於是，對這座古城有着無盡的期待。

而古印度神話裏，鳳凰是一種鳥，生活五百年之後集香木自焚，然後在死灰中復活，嬌美無比，並可永生。這樣的故事，也讓人暇想無限。

來到鳳凰，已是晚上十點，正是鳳凰最美的時候。夜色深沉，扶着橋頭的石欄眺望沱江，江上漁火點點，左岸是恬然靜謐的酒吧街，右岸依稀是着了彩燈的吊腳樓，月光如瀉。那一霎，我沉醉在那個真實的夢境裏，心底有一抹潮溼氤氳。好想，點一盞唯美的河燈，任它曳着我的心願飄搖而去。

如果可以知道後來，我寧願就那麼匆匆看了鳳凰一眼，便帶着最美好的囈念離去。

只是，當時，我捨不得離開。

第二日，穿過那些狹窄的.小巷，進入北城門，潛意識裏應該觸目可見的苗家風情、應該觸手可及的青石古道、應該俯拾皆是的古樓畫棟，一樣一樣，在我欣喜若狂地撲過去之時，悄然隱退。隱退得那般徹底，就像它從未出現過。覓了半天，好容易見到一條古老的街，卻在第一時間被刺痛了雙眼，林立的鋼筋水泥架，穿透了老屋的四肢百骸，就像一個垂危的老者無力地氣息奄奄，只能任由這些強勁的後現代物件，一點點吞噬他的風燭殘年。

廣場上，朱熔基總理題着“鳳凰城”，而不是“鳳凰古城”。那個傳說中的古城終究淪回了傳說。

我瘋狂地懷念蘇州的古鎮，甚至懷念山坳裏普通的農家，懷念那一份風化多年的真切沉積，懷念那種容不得半點喧囂、半點浮躁的悠遠空靈，懷念那種手足無措、語不成言，深恐一不小心便撥動了一縷沉寂的虔誠的惴惴不安。

而，鳳凰，終究沒有讓我重獲那份忐忑。

失落的目光飄向遠方，依稀能夠聽見歷史漸去漸遠的腳步聲，在那腳步聲中漸去漸遠的，是晨光熹微中，青苔迤邐的石板上苗族少女挑水的寂寥背影。

臨江的吊腳樓不言不語，凝視着如沱江水一般悠悠遠去的歲月。只是，我不知道，什麼時候它們也會不在。

突兀地乍然現於鳳凰城的“沈從文故居”，毫無懸念的亦不是沈從文的故居，跟沈從文的寂寞、平和、優雅、寧靜格格不入。我寧願相信，那些唯美的不朽文字，僅僅是從沱江水中流出的，而與鳳凰城無關。

今夕何夕。

鳳凰，或者，真的已經等了太久，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