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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影記憶裏的那一絲痛楚優美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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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在公交車上,見一老人下車時的背影,我突然想起,這是我的“上海人大阿哥”,來不及喊他,他便消失在我的視線外,車門重重地關上了,而我記憶的大門卻悠然地開啓了。

背影記憶裏的那一絲痛楚優美散文

  一、

上世紀八十年代初,是個書荒的年代。人們得知明天有限量版的圖書供應,會早早地排隊在書店門口。如果是雨雪天,那纔要命,幾小時或許成了白瞎,排到了,書沒了,早起挨凍讓人看着好心痛。我是書店一員,可我只能眼睜睜地看着他們的苦,而幫不了他們,於是,我只有用自己的業餘時間,爲讀者摘錄一些他們需要的資料。我成不了活雷鋒,可是我對文字的崇拜已經着了迷,我成了店裏店外有名的“書癡”。

在茫茫人海中,“上海人大阿哥”,他如同其他讀者一樣,對書籍的愛護,對知識的渴望,深深感動着我。只是他身材矮小,長着一副秀氣的臉,戴着一副深度近視眼鏡,卻幹着苦力活,整天在建築工地拖着板車。我曾經看到過他的勞作,一根繩子深深地勒進了他的前胸,弓着背,拉着板車的雙把,雙腿彎曲着,努力向前的樣子。如此的背影,讓人心疼。他一身藍色的卡其布衣服,雖然很舊,但看上去還算很乾淨,常年戴着一頂帽子。空閒時,就來我這裏看書,難得也會掏出僅有的零錢買上幾本。

一天,我三哥來書店看我,正好“上海人大阿哥”也在,我三哥便將他介紹我認識,原來他姓肖,因他的五弟與我三哥是同事,所以我和肖大哥成了朋友,因他說了一口的上海話,我便叫他爲“上海人大阿哥”。

  二、

“上海人大阿哥”,從小家境十分的優越,留學蘇聯上的大學,因此而戴上了家庭出身成份不好的帽子。當時我喜歡文學,常常寫一些所謂的小小說,他就指點我,那時,我每天的三點一線,下班後直接去他家,然後纔回家吃飯。

他有位老母親,烏黑髮亮的短髮,自然捲起,襯映着那張標準的鵝蛋臉,十分優美高雅。細緻的身材,慈祥的眼睛。因身體不好,無事可做,常常會半躺在牀上看書,那樣子使我想起了電影裏的貴婦人,我還沒看到生活中有如此優雅的老婦。她很喜歡我,喜歡我的好學,喜歡我的有禮貌等等。

從三哥處得知,“上海人大阿哥”的母親,並非是生母,是他父親的小老婆,那母親與他相差不多,不到二十歲的樣子,而“上海人大阿哥”待她像親生的母親。

我常常去他家,跟着他學習怎樣寫小說。有時看着他在踩縫紉機,我就好奇地站在一邊,後來他手把手地教會了我,我很高興。留在他家的時間越來越長,去他家的時間越來越多。我三哥和父親倆人一致反對,怕我跟他處對象。那時我二十剛出頭,他卻整整大了我二十多歲。可三哥說,愛情會讓人衝昏頭腦,我並不懂得,我只是覺得與他在一起很充實,他就像我哥哥一樣。“上海人大阿哥”得知情況後,便主動來我店裏找我,利用我的吃飯時間再教我,這樣我去他家的時間就很少了。

  三、

一晃幾年過去了,我找到了心愛的男人,他也結了婚,並有了一女孩。我們之間走得有些遠了,不常相見,但見面了還是有很多話要說。他母親不在了,我去他家時,對我熱情的換成了嫂子。

他結束了拖板車的勞苦,與沒有工作的夫人,在小商品市場開了一家小買賣,日子越來越好過了,他依舊穿着那舊時的藍的卡布的衣服,腳上穿着解放鞋。而他的夫人卻是小雞變成了金鳳凰,冬天穿貂皮大衣,夏天穿真絲衣服,手上戴着鋥光瓦亮的女式手錶,一副貴夫人打扮。當他與我說話時,夫人有一種不耐煩的現象。我也懂了,他輕聲地嘆了一口氣,走了。我望着他的背影,心裏有一絲絲地痛楚。當他一人來書店裏時,他會說得忘記了時間,然後猛然想起,跑步出門。我看着他的背影,微微地有些駝,這是生活所迫造成的。這是一位仁厚的男子,看着看着,我有種說不出的滋味。

再後來的.某天,我老公在店裏遇上了他,誰知他們倆認識。老公事後告訴我,說他是“百萬富翁”,我怎麼能相信?當時的萬元戶已經很吃香了,百萬富翁是什麼樣的概念?我不能想像,老公告訴我,他與老公的小弟兄合作做西裝生意,我這纔信了。

我再次見到他時,他告訴我說是搬家了,並告訴我地址,讓我去玩。我一直沒有機會,在一次偶然去一位老讀者家裏時,好巧他們倆家是合一個院子,於是我便去了他家。在他家,我沒有看到任何富裕的跡象。嫂子卻變了形,不但是身體的發福,渾身也有了一些富貴病。“上海人大阿哥”,因長期看書,眼睛越來越不好,成了青光眼,看了不少醫生,治不好,就這樣自己小心點。

  四、

我離開了書店已經十一年了,這十一年裏,我沒有見過他。只是從我三哥那裏得到了一些他的消息,我也不知道應該不應該去看他,他的日子過得也是不好不壞,而身體卻是每況愈下。我三哥告訴我,他老得讓人認不出來了。的確,那天公交車上,我走過他身邊時,沒有認出來,只是他下車時,我認出了他那熟悉的背影。

我心裏一陣痠痛,酸的是,我們曾經有過那麼多的開心日子,他待我就像待自己的小妹妹一樣。痛的是,他因歷史的原因,一直過着讓人心痛的日子,如今年老了,唯一的女兒遠在深圳,夫人又不能照顧着他。他用一雙青光眼來看世界,用一副矮小的身板來支撐這個家。

我在自責,那天,既然認出他,爲何不跟着一起下車,哪怕問聲好也行。我是不是也變成了無情之人,我是不是也在逐漸淡薄着人世間的情感。

我在想,我是不是應該去他家拜訪他,會不會影響到他的正常生活?我想,想得頭都痛了,沒有個好結果。

人生很短暫,一晃幾十年過去了,而友情卻永遠地留在腦海裏,怎麼也抹不去。想起“上海人大阿哥”的辛苦背影,想起他今年已經八十高齡,想起他對我的好,我怎能不去看他?等天涼快些,一定去拜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