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啞伯的滄桑村莊的人和事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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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父親說過,啞伯啞了幾十年了。至於啞伯啞的原因,是先天性的,還是後天性的,村莊百分之九十的人都已記不清楚,也很少有人問起過。他的名字,也早已被匆匆歲月帶走,村莊70後的人沒有知道他叫什麼,甚至村莊的大多數老年人,也叫不出他的名字了。後來,村莊的男女老少見了他,都叫他啞巴。

啞伯的滄桑村莊的人和事散文

啞伯家在村莊的東頭,三間土房,黑瓦黃泥牆,通往村頭的公路從他家稻場經過。只要有車聲從他家門前駛過,他都會把頭從房門裏伸出來看個好奇。從他房前路過的人,每天都會看見頭髮花白、清瘦垢面、衣衫不整、手舞足蹈、滿嘴的咿咿呀呀的聽不懂說什麼的熟悉的他。

啞伯今年五十上下,比我父親還要小几歲,看上去卻比父親要老。他比正常人要滄桑,具體是什麼原因,沒有人能說清楚。村莊的人都知道,他家的生活條件並不差,他跟着年邁古稀的父母在一起生活,父母的身體很健朗,一年在家裏養兩頭四五百斤的年豬、上百隻土雞,他們家頓頓吃着臘肉,餐餐喝着屋後向叔叔家自煮的包穀燒。吃着吃着,喝着喝着,啞伯的父親越來越精神煥發,母親越來越年輕,唯有他,是越吃越老,越喝越清瘦。要說是他父母待他不好,那更是無稽之談了,他衣衫不整,是因爲在農村,一年四季大多數的時光都在農田裏忙,和泥土打交道,就算是正常人在農田裏農忙,身上也是粘滿大一塊小一塊的泥巴漿子。再說,啞伯有一個哥哥和兩個妹妹,哥哥做了上門女婿,兩妹妹也出嫁多年了,他跟父母在一起生活,父母在村莊也算是熱情出了名的人,他們對啞伯的愛只會捧在手心,含在嘴裏呀。只到我成年多年後,從他家門前經過的次數多了,心裏便有了一種答案,不知是對是錯,就是啞伯是村莊裏唯一的啞巴,所以他所需要的,沒有人能夠真正讀懂他的內心世界,他是孤單的。

啞伯是一個普通的農民,在村莊也稱得上是個名人,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就連兩三歲的小孩子都認識他。他的名氣,不是因爲他爲村莊做過什麼大的奉獻,而是當小孩子不聽話的時候,大人就會說:“你還不聽話,你看啞巴來了。”記得我小時候調皮時,父母也曾拿他嚇唬過我,所以自從我記得事起到小學畢業的那幾年,只要在路上見到他,我的腿腳就會被嚇得無力,當他用眼神望我時,我多半都會嚇倒在地上,他靠近我,嘴裏咿咿呀呀地說個不停,雙手還不停地比比劃劃,我更是被嚇得冷汗直流,隨手從路邊抓起小石子向他砸去,直到他走遠了,我才放心地站起來,我站起來後再望着他時,多次發現他還站在遠方也望着我,於是我拔腿就跑,生怕他會回頭對我不利。到了鎮上讀初中後,家離學校很遠,因爲寄校,一個星期纔會回家一次,不時常碰見他了,心裏也自然不那麼害怕了,如果在路上遇到他,我還是會繞路走的。直到有一次,我去上學的路上,經過李伯伯家時,李伯伯家裏的狗掙脫了鐵鏈,見了我,便虎視眈眈地想咬我兩口。我是一個最怕狗的人,見了狗我就大聲地哭起來了,沒過幾秒,啞伯出現在我面前,他從地上撿起一塊石頭,我不知道他要幹什麼,又不能跑,只好閉上雙眼。當我睜開雙眼時,李伯伯家的狗已經無影無蹤,他笑眯眯地望着我,我想要說什麼,可還沒等我開口,他便伸出長滿厚繭的右手摸了摸我的頭,拍了拍我背上的書包,笑着轉身回去了。我望着他離去的背影,鼻子一陣陣酸楚,一種愧疚感油然而生。從自那次後,每次碰到他,一點也不感到害怕,而且每次都會和他打招呼,漸漸地,我們越來越熟,他真是一個很善良的伯伯,只是他不會開口說話,不會怎樣表達自己的內心世界。

啞伯很有孝心,他家的農活主要靠他一個人。啞伯的父親會手藝,年輕時經常在外跑四方,家裏的農活全都壓在他和母親身上,村莊在沒有退耕還林之前,每家每戶都有二十多畝農田。每到農耕忙碌的時候,有的人家忙不過來的時候,大家都會換工,明天大家一齊到你家幫忙,後天到他家幫忙,大後天來到我家幫忙。啞伯家很少和別人家換工。到了農忙的季節,每天清早,他和母親都在公雞鳴叫第二遍時同時起牀,母親做早飯,他就餵豬和雞,牲口喂完了,母親的早飯也做好了,他們吃完早飯,天才剛亮,他們母子同時出發到農田裏,多少次,他們母子倆挖了一大塊地歇息時,村莊裏還有很多戶的人家的煙筒上才冒青煙。中午,母親回家做飯,他仍然在自家地裏忙活,母親把做好的飯菜捨不得一個人先吃,就把飯菜帶到地裏和他一起吃,他把母親帶的他最愛吃的臘肉炒青椒細細地擇出來,把瘦肉挑給母親吃,自己吃得都是肥肉,母親把他頭髮上的泥土拍了拍,他開心得像個孩子,吃完飯,他又拿起鋤頭賣力的忙去了。整個春季,他的雙手都是血泡,一點也不覺得苦,一點也不累,只要看到家裏的農活忙完了,母親可以休息一陣子了,他幸福的`笑容很快就會把手中的血泡治好。在村莊,除了不懂事的小孩子們外,大家都待他很好,很尊重他,經常有人用大指頭誇他是最棒的,比起村莊裏有些好吃懶做的光棍,大家更願意和無法進行語言交流的他打交道。

啞伯一生沒有念過字,沒有讀過書,也沒有談過戀愛,這或許就是他人生最遺憾的兩件事吧。啞伯喜歡看夜色中的月光,而且看得很陶醉,有時一看半小時纔回神。我不知道一字不識的他怎麼會對潔白的月光情有獨鍾。是不是有人在他耳邊講過:“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時”、“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的浪漫詩懷,是不是有人對講起過“嫦娥奔月”、“牛郎織女”的感人愛情故事,還是作爲一個人,需要情的到來,愛的滋潤,他是不是也在遐想心中的女郎家住哪座山?哪個村?什麼時候會來村莊與他相聚?對於這些,村莊所有人都不知道,只有潔白的月光知道,寂靜的黑夜知道,只有他的心裏知道。

啞伯的生活平平淡淡,已經到了知天命年紀的他,沒有過風風光光過,也沒有經歷過大風大雨,但凡只要見過他的人,都會感覺他比每一個同齡人都要滄桑。

20XX-3-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