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識苗歌散文

很早以前，就聽朋友講，重慶萬盛苗家山寨的姑娘長得水靈靈，姑娘小夥子們唱的苗歌尤爲動聽。據說，這都是由於當地一條名叫孝子河的河水滋養的緣故。否則，在這偏僻幽靜的山旮旯裏，何以會長出這樣貌若天仙的苗家妹一子，何以會飛出這樣優美動聽的苗家歌聲。

萬盛苗族因有語言而無文字，由此，苗歌便是苗族同胞們的口頭即興創作。喜歡欣賞民族音樂的我，平時雖愛聽聽歌曲，但總覺得，卡拉ＯＫ廳內的曲調與民歌民樂（尤其是這裏的苗歌樂曲）相比，總少了些許老百姓的那種粗獷與淳厚。於是便萌發了選擇一個適當時機到"踩山坪"，去感受體味一下苗歌的念頭。

今年春節，在萬盛石林，都要舉辦一年一度的苗族踩山會。清晨，我和幾位朋友冒雨趕向那個預定中的苗家山寨—萬盛石林"萬馬奔騰"景觀處。下了車，我們便順着七彎八拐的遊道往上走。沿路兩側，到處盛開着各種時令的野花，星星點點；悄無聲息的山風，也忙着爲我們送來幾縷花香；驟雨也不住地打在我們的傘上、身上、心頭。剛爬上煙霧繚繞的香爐山，便聽見前方不遠處飄來了高一亢的苗歌聲：

吹起木葉唱首歌，

木葉送妹幾重坡；

……

雖然是個素打扮，

跟那仙女差不多。

這歌聲混着花香，被山風吹到很遠的地方後，很久很久才從山谷裏傳來回響。聽着這優美動聽的歌聲，我感覺尤爲親切而美麗。

有人說，苗族是一個十分自信和不屈不撓的民族。因而，他們無論是遇到生活中的挫折或在工作、學習上取得了成績，都自覺不自覺地把苦澀或歡樂凝聚在苗歌裏。由於終年毫無休止的田間勞作，養成了他們苦中尋樂的習慣，無論是在揮汗如雨的烈日下，或是在肩挑重擔爬山涉水的山坡上，小溪邊，都會傳出或高一亢、或沙啞、或坦蕩的歌聲。這些苗族歌曲倘若用藝術的水準來衡量，也許一無是處，然而就是這一無是處的歌曲，用他（她）們的歌喉來吟唱，卻唱出了令人耳目一新的苗歌。"想唱苗歌唱起來，要唱苗歌遍地開……"或許這正是苗家人的秉性，用沙啞的嗓子唱出了生活本身的歡樂、苦惱、焦灼、掙扎。聽着這歌聲，最易讓人一體味到一個真實的生命歷程。我想，這大概便是這些原汁原味苗歌永恆的魄力所在吧。要不，爲什麼每年的踩山會都吸引那麼多的中外遊人，千里迢迢趕到這裏體味呢？

想起以前曾聽過的一首名叫《看妹知心不知心》的萬盛苗家情歌，身心疲憊的我又注入了新的興奮。此時此刻的心情，比往日在城裏歌廳欣賞通俗歌曲演唱還令人心焦，恨不能幾步趕到苗寨去。幸好在這遊道上還時時迴響着響亮的蘆笙曲調，混着"滴嗒滴嗒"的雨聲，慰藉着心焦的旅人。

有一篇文章說，苗家山民們大多不喜歡時下流行的通俗音樂，不知此話是否當真。在城鎮裏少男少女們瘋狂癡迷偶像派歌手的今天，竟會有這樣的事麼？頗有點玄乎。我的年齡雖已過了當歌迷的年代，但在工作之餘也愛聽幾首流行歌曲，放鬆一下過於緊張的'神經。以已度人，總以爲時下流行的通俗歌曲在山鄉小鎮尤其是僻靜的山區也是受歡迎的，殊不知，在這裏卻還保存着一份獨處和固執。不過，當我在踏上萬盛石林這塊神祕土地的一剎那，似乎也有所感悟，但總覺得十分飄渺，理不清紛亂的頭緒。此刻順着遊道左彎右拐，踏着苗歌的節奏，終於明白，有這樣淳厚的苗歌，難怪苗胞們能擁有一份難得的獨處與固執。就便是我，倘若能與苗胞們共飲一壺水，同唱一支歌，長住苗寨，哪還有心思去理會如今的流行歌壇誰主沉浮。

就這樣頂風冒雨走走想想，不知不覺便來到了"踩山坪"。正恍惚間，一高一亢而爽朗的歌聲浮在耳畔：

太陽出來曬白巖，

金花銀花滾下來；

金花銀花我不愛，

只愛情妹好人才……

這神奇的樂章是音樂還是什麼，此時的我也分辨不清，只是心裏覺得，倘僅說是音樂，似乎有點矜持。遐想之餘，我忽然想起餘秋雨先生曾經說過的那句話："人民和歷史最終接受的，是坦誠而透徹的生命。"或許，這便是生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