茭白散文

昨天回到家裏，已是黃昏了，我如往常一樣，換上家居服，打掃了一下屋子，然後到廚房準備晚餐。打開冰箱一看，除了“速凍”裏有些我很少問津的肉類外，“保鮮”裏面已然空空如也，我恍然大悟，原來昨天冰箱裏已經沒有蔬菜了，本打算下了班就去買的，可是卻忘得一乾二淨。爲了吃上蔬菜，我只得無奈地再換上便服，快步地往菜場方向走去。

其實菜場離我家並不遠，出了小區就是。走到菜場門口，我氣喘吁吁地看了下時間：6.45，我欣喜若狂，因爲還有十五分鐘的時間可以供我採購。雖然菜場已臨近打烊，但是還相當熱鬧，我走到經常光顧的那家菜攤前，菜販見到我非常高興，連忙點頭哈腰的，也許是因爲我買菜從不問價的原因吧。我如平時一樣隨便抓了幾把菜就往袋子裏裝，其實我的這一舉動菜販已經習以爲常了，他還經常咧着嘴，誇我“辦事麻利”，我哪能不知道我這急性子的一毛一病呢，有時把菜買到家裏，我都不知道什麼是什麼，什麼應該炒什麼，等那些不知名的生菜被我“混搭”成熟菜放上餐桌的時候，我經常誇自己：“你太有才了！諾貝爾應該給你一個烹飪發明獎！”

我把錢給了菜販，正轉身離去的時候，忽然瞥見一樣很熟悉的東西，但怎麼也想不起那是什麼，我便拿了一根仔細地端詳起來：它的身體是白色的，尾部是綠色的，長短約一尺左右，有點像筍，但不是，筍我見過，比它難看多了，它像白玉一樣散發着晶瑩的光澤；微微溼潤的身體甚是可愛，讓人恨不得馬上就把它啃了！我不禁驚訝地問：“老闆，這是什麼呀？”

“看你這小夥子就很少領蔬菜行情的，這是茭白，上市有一陣子了。”

“什麼？這是茭白？”我不能相信如此討人喜歡的蔬菜就是“茭白”，因爲茭白我見過，以前鄉下的時候天天吃的，我便一臉不削地說，“老闆，你懵我吧，這哪是茭白呢，如果是，也是變了種的。”

“你這小夥子，你經常來光顧的，我還能騙你不成，這就是茭白，以前就長這樣。不過以前這東西是不稀罕的，現在嘛，倒是·····”

我還是不敢相信，於是我打算買點回去嚐嚐，看看是不是和小時候吃的味道一樣的。從不問價格的我便破了一次例：“那這個所謂的茭白多少錢一斤呢？”

“六塊錢一斤。”

“啊？六塊錢，不是要趕上豬肉啦。”

“茭白現在是時鮮的，所以貴些。”

回到家裏，我匆匆忙忙地把買回來的菜全部“混搭”起來，經歷一番沸沸揚揚的“炒作”之後，成品皆以上桌。我看着那盤所謂的茭白，本想先夾一個的'，但是不知怎麼地，始終沒有勇氣，大概是害怕面對現實吧。於是我決定先吃別的菜，它，還是壓軸吧。

桌上除了幾個只剩殘渣的盤子外，就是那盤所謂的茭白了。我夾起一塊仔細的看，彷彿更像“真”的了，也許是我把它切成“滾刀”的原因吧，因爲小時候吃的茭白，大人就是那麼切的。我把它輕輕地放進嘴裏，慢慢地咀嚼起來，它的質感絲絲入扣，嚼碎以後鮮甜的味道盛滿味蕾，天吶！它真是茭白！

那味道沒有變，還是那股它獨有的鄉土中，田園間的味道。細細品位，那感覺像炎炎夏日裏的一陣涼風，吹過我的頭頂，我微微地閉上雙眼，時光倒退回了從前·······

我的童年是在鄉下度過的，如果你讓我用兩個字形容我的童年，那就是——自一由。鄉下地方大，活動空間也大，田裏可以掏龍蝦，荒地裏可以打野兔，小河邊可以杈小貓魚······落日的餘暉散落在田間，勞作了一天的農民們都在各自準備着晚飯，家家戶戶炊煙繚繞，可村裏面的孩子們還都在“忙”自己的事，個個都玩的灰頭土臉的，樂此不疲，在大人們一句“開飯啦”以後，孩子們便紛紛往家裏跑。

鄉下的餐桌上，幾道菜是不會少的，豬肉，水芹菜，大頭青菜和茭白。前幾樣菜燒法無非就是一種，唯獨茭白的燒法最多，有油燜茭白，紅燒茭白，茭白跑蛋，茭白炒肉絲，我記得清的就這幾種，不過還有很多。小時候，我不知道那的人爲什麼如此偏愛茭白，現在終於知道了——因爲它的美麗，應該是一種讓人憐惜卻愛不釋手的美麗。

想到這裏，我非常慚愧，以前怎麼沒有發現它的好呢？也許是以前經常見面有些厭倦了的原因吧，又也許有些東西等到失去後才懂得珍惜？但是它從未遠去，而且就在我的身邊，我卻一直沒有去關注過。其實眼前的茭白從來都沒有變過，可是，我卻變了！童年與我朝夕相伴的茭白，我現在竟然認不出它了，它與我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也許是造物弄人吧，也有可能是我不願意再記起回不去的從前，然而漸漸地遺忘了吧。

那盤 茭白，我一口都沒有剩，就連殘渣都沒有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