遭遇無教養散文

這幾天歡寶上午有一個半小時的戶外活動，由姥爺負責。家離少了歡寶的聒噪聲，我的身心都輕鬆起來。

歡寶還是喜歡戶外的，每次回來都興奮得像只從鵲橋回來的喜鵲。一天一次戶外實在是虧負春的初心，我的輕鬆不能抵消歡寶的感受，我決定下午再帶歡寶出去溜達。

春天來沒來要看色彩，綠植復甦了，風不在那麼有棱角，柔和了許多。“春捂秋凍”，聽姥姥的話，歡寶還穿着連體薄棉服，以便阻擋春風裏偶爾絲絲尖利的冷。

我推着歡寶來到附近的小廣場上。三個年齡大小不等的男孩子在滑梯上玩得興高采烈，兩個老人坐在鞦韆上晃盪，一個戴眼鏡的媽媽在旁邊指指點點，我一下子識別不出這羣人之間的關係，但至少彼此是很熟悉的。

我推着歡寶慢慢接近他們。身後傳來一個小女孩的聲音：“媽媽，我想盪鞦韆。”

遲疑片刻，又一個聲音：“等等，寶貝，鞦韆上不是有人麼?”

“可不是小孩子啊！”

無語。

此時此刻我正想着如果我是這個小女孩的媽媽我該怎麼辦。

鞦韆上一位穿紅衣服的老人朝滑梯喊起來：“你們來這邊先把鞦韆佔着。”

沒有一個孩子過來，兩個老人暫時替孩子們佔着。

歡寶的大運動都做得不夠好，這裏所有的運動設備歡寶都玩兒不了。歡寶日益懂事，帶他來這裏接近他們，就是想讓他感受一下社交氛圍。

我停在“眼鏡”媽媽身邊。

歡寶的座駕

歡寶在外面很少笑，微笑也少，一臉胸有成竹的嚴肅，我調侃他在外是隻“呆瓜”，他爹則說成“穩重”。我沒有和任何人打招呼，即便我招呼一聲歡寶也是白臉一張。我耐心地等着他們其中一個人過來或者遠遠地搭訕。

“眼鏡”媽媽說話了，聲音和她的身材一樣苗條，她朝着那幾個男孩發話：“快過來，來看看這個弟弟。”這個弟弟就是歡寶。

一前一後，一高一地，兩個男孩跑到歡寶跟前，除了身高，其實兩個人的臉大同小異，眼睛極其相似，細長細長。另一個穿風衣的男孩徑直去把坐在鞦韆上的紅衣服老人換下來。紅衣老人也來到歡寶跟前。天哪！老人的臉如同皴裂的咖啡色古樹皮，五官小到極致，幸好有bug似的鼻子臉部纔有了立體感。從遺傳學角度觀察，這是一家三代四個人。

我不會相面，但“相由心生”，不經意間我把“教養”和他們的相貌發生了鏈接，我的五官和他們歸不到一類，所以話茬彼此也應該接不好，這是一個很奇怪的邏輯，但後來發生的證明了我的邏輯是有道理的。我正準備帶歡寶離開時，紅衣服老人的.臉上張開了一個黑洞：“幾個月了?”

我說：“十個月”。

她看着歡寶在這麼溫暖的天氣還套着腳套而不是穿着軟底學步鞋，有些輕蔑地說：“我家孫子十一個月就會走了。”

我說：“他在家扒着茶几步子挪得非常好。”

紅衣老人不說話了。

高個子男孩六七歲的樣子，跑到歡寶的面前，伸出玩髒的小黑手就要捏歡寶寶的臉，被“眼鏡”媽媽制止了，“手太髒，不許摸弟弟。”他又準備抓歡寶的胳膊，“眼鏡”媽媽火了：“弟弟胳膊又軟又嫩不許碰！”他猛地推了一把歡寶的車跑開了。

小個子男孩晚來一步，他捏了捏歡寶裹在袖子裏的手，在歡寶的身後亂翻一陣像找自己丟失的奧特曼，什麼也沒發現時他跑開了。

另外一個老人把鞦韆讓給跑過去的兩個男孩後朝我走過來，體態豐盈，她的眼線紋得有些誇張，和臉部的其他器官比起來有些喧賓奪主。她看了一眼我和歡寶，又看看不遠處的小女孩，對着三個男孩大聲說：“你們仨，別亂跑，玩膩歪了再玩別的！我去打些水，一會兒回來。”隨即又給紅衣老人使了個歡寶都能明白的眼色邁着驕傲的公府步離開了。

我對這些人的言行厭惡之至，老的我不敢說，小的我不能說，何況這些設備歡寶一個也玩不了，打他的小九九是多此一舉。歡寶的世界裏暫時沒有公共秩序，更沒有複雜的私人心機，只有淺薄的維持身體和精神的慾望。這裏本是休閒娛樂的場所，卻成了老輩教授新生代詭詐心術的見習之地。“眼鏡”媽媽站在那裏又能怎樣！

我推着歡寶離開這裏，趁着夕陽前的瑰麗去看看怒放的春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