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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掉牙的琴棋書畫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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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下這個題目的時候,心裏實在虛得很。琴棋書畫這些事,在古時候可是所謂的“士大夫的玩藝兒”,至少也得是“書香門第”纔有機會玩弄。象我們這種層次的人,又處在這樣的時代,不管從主觀的身份還是客觀的環境,恐怕都不夠資格去品玩這樣風雅的娛樂,甚至連談論都讓人覺得有些奢侈。

笑掉牙的琴棋書畫散文

按照字面上的意義,琴棋書畫四個字所包含的意義十分廣泛。可是,自從這四個字被連在一起並冠之以“雅人四好”這樣的美名以後,它們就有了特定的對象和意蘊,成了舊時“文人騷客”,包括一些“名門閨秀”們修身所必備的技藝。而到了現在這樣的新社會,它們的格調自然也就十分的高古。在我們這個古老的國度裏,有很多事物,單一的拿出來原是極普通的一件東西,但如果把同樣極普通的幾件事物混到一起,那境界立刻就會變得有些非凡起來。象這種例子,除出這裏所提的“琴棋書畫”以外,還比方說“風花雪月”,比方說“長河落日”,比方說“春江花月夜”,比方說“枯藤老樹昏鴉,小橋流水人家”……

我自幼生性粗劣,有些不務正業,年少時所喜所玩的全是些花鳥魚蟲之類的勾當,屬於玩物喪志一類。雖然這裏面也同樣有花,但是這就好比一汪清泉,把它倒入酒缸它就會變美酒,而倒入茅坑卻只能變成臭水。這個“花”字也是一樣的道理,倘若它與風月相伴,不必說那真實的場景是多麼的繾綣與旖旎,光是看寫在紙上的文字就已經美不勝收的了。但是,假如它不幸與魚蟲爲伍,雖說有時也能得到一個“趣”字,但前面總還得加上一個“野”字,而與“雅”字卻早已無緣了。

這樣說起來,讓人很有一點咬字的嫌疑,但咬字有時候也不一定全是壞事。比方說,如果我們把琴棋書畫這四個字從“雅人四好”這件極華麗的袍子裏解脫出來,單單從字面上來談論,那麼即使象我這樣的俗人,恐怕也可以厚着臉皮說一聲:“不就是琴棋書畫麼?想當年我也曾經玩弄過的!”

然而,“雅人四好”這件袍子畢竟已經懸在那裏有上千年的歷史了,而我所玩弄過的那些勞什子玩意兒倘若拿到它的面前來談論,實在是要讓人笑掉大牙的。

“四好”中的琴,本指古琴,位列四好之首,向來被視爲高雅的化身,是舊時文人所必備的技藝。象這般光聽着它的名字就已經極高古的“聖人之器”,不要說在音律的學問上有多麼的深奧,僅僅從儀式的講究上來說,就不是平常俗人所能做得到的。倘若果真按照紅樓夢裏林黛玉的說法,彈琴不僅要身心俱正,體態尊重,並且還要事先“淨手焚香”的,普通人對於一件樂器哪裏可能會虔敬到如此的程度呢?或許正是因爲這種原因吧,現在彈古琴的人實在很少了。在我所認識的人們裏,儘管有一些原本也是衷情於藝術的,家中也各自備有一兩件樂器,如古箏、二胡、鋼琴、小提琴、薩克斯等,平常時節雅興發作的時候,也能彈奏吹拉幾曲,可會彈古琴的幾乎一個也沒有。其實,象古箏二胡鋼琴之類,不管是中國的還是外國的,也都算得上古典高雅了,在彈奏的技藝上也不能說不難。它們之所以能讓人樂於接受,可能就是因爲多少都還帶着一點平民化,而不象古琴那麼高高在上,更不至於彈奏之前需要“淨手焚香”。

我與琴的緣分來得很晚,經歷的時間也極短,說實話,不但沒有什麼值得表述的情節,並且很有些羞於示人。古琴鋼琴之類的自然與我無緣的,與我曾經有過一段短暫的緣分的所謂琴卻是一支小小的口琴。

初中畢業以後,我曾經在一所不太像學校的技校裏坐過兩年。凡是到這個學校裏來的學生,絕大多數都是出於父母的疼愛,捨不得初中畢業就叫他去做工,於是千方百計尋得一個學校,一來可以讓孩子多坐兩年,再“關大”一點;二來麼,終究也可以混到一張高中的文憑,雖然那文憑不怎麼值錢,但有總比沒有好。所以,我們在學校裏對於讀書是不怎麼講究的,講究的只是玩。我們在那所學校裏可以無憂無慮地玩,因爲沒有了升學和考試的心理壓力,只等兩年後帶着那張畢業證書回家去。

於是我們想出各種各樣的辦法來玩。當時有一種很文雅又很時尚的玩法就是開聯歡會。起初時只自己班級裏開,後來與別的班級合着開,再後來全校開——我們那所學校當時只有三個班級,因此組織一下是很方便的——而到最後來,發展到去附近的學校里拉認識的人來一起開。

有一次,一個另外學校裏來的男同學在我們學校的聯歡會上表演了一曲笛子,吹的曲子記得好象是《月亮走我也走》。他吹得很好,很順,中間沒有一個啞音,更沒有斷音。我們往常已經辦過好幾次聯歡會了,所表演的節目無非唱流行歌曲,跳迪斯科或霹靂舞,卻從來沒人演過樂器的,所以那個外校的同學自然出盡了風頭。自從那一次以後,我們學校裏就起了一陣風,許多人都對樂器發生了興趣。可是,在學校裏玩樂器不能太鋪張,因爲貴了買不起,大了帶着不方便,最理想的有兩種,一種自然是笛子,另外一種就是口琴。

吹笛子是很難的,不會的人不要說吹曲子,連響也不會響。我們那裏有一句話,叫作“千日胡琴萬日簫,三日翎花嗒嗒叫”。簫就是笛——我們那裏是簫笛不分的,橫豎都叫簫——翎花就是嗩吶。這句話雖然很誇張,簫就算再難也決不至於要二三十年才學得會,但也足以證明它的難度了。

對於難的東西,我向來是害怕的,所以從一開始就不敢吹笛子,想想還是吹口琴吧,至少口琴發聲總不成問題。原本也打算自己去買一支口琴的,但由於嘴太饞,總不肯舍下零食而花那八塊錢,所以一直拖着沒有買,只聽着別人一下課就嗚嗚喇喇地吹。後來,有一個學姐不知怎的`不想吹了,於是把口琴連着幾頁簡譜都借給了我,我因此而省下了八塊錢。

普通的口琴看着很簡單,半尺來長,象一把梳子,上下兩排琴孔,分高中低三個音區。吹奏時,把嘴對着琴孔含住琴,一邊呼氣吸氣,一邊按着簡譜用手左右移動,變化的聲音就連綿地出來了。移動口琴的位置來對準相應的琴孔全憑感覺,不象別的樂器那般有嚴格的指法,但這並不是說吹奏口琴毫無奧妙。

一開始學吹的曲子是《萬水千山總是情》,差不多所有同學都是從這一首曲子開始學的。我大概花了一個星期的時間,終於可以把《萬水千山總是情》從頭吹到腳了,但我自己感覺我吹出來的曲子跟別人吹的很不一樣。別的同學吹奏時都是滿口含琴,因爲這樣可以吹出不同的音色來。根據他們的經驗,如果同時含住多個琴孔,卻只讓一個孔發音,用舌頭抵住其餘的孔,吹的時候,按照一定的節奏點動舌頭,用這種方法吹出來的曲子,就有了伴奏的節拍,特別好聽。可是我自始至終都只能用嘴脣尖尖地嘬着一兩個琴孔,吹出來的聲音不光很單調,要是吹得慢的話,還帶着一點“哭的腔調”。我也曾按同學們的經驗做過試驗,結果不僅吹不出節拍來,反倒把琴孔裏灌得滿是口水,連單音也吹不出來了。

我總共只學會了三首曲子,除了《萬水千山總是情》以外,還有兩首分別是《十五的月亮》和《媽媽的吻》。我做事向來只圖個新鮮,學會了這三首曲子後,自以爲憑我的水平要想上臺表演,恐怕再怎麼練習也決計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多練也沒什麼意思。況且口琴也不是自己的,雖然學姐並沒有來催還,可別人的東西長久佔着總也不太妥當,於是我抽空把那支口琴仔細清洗了一遍後,還給了學姐。

讀書畢業後,我幾乎沒有再吹過口琴。在寫這篇文章的時候,曾想把那三首曲子在心裏溫習一遍,但除出《萬水千山》還能勉強把簡譜從頭哼到尾,《媽媽的吻》只記得一個開頭,而《十五的月亮》卻連一個音符也想不起來了。

“四好”中的“棋”本指圍棋。我根本不會下圍棋,到現在也不知道什麼叫“飛、跳、衝、斷”,什麼叫“星小目、錯小目、無憂角”。我在棋類當中曾經玩過軍棋、中國象棋、飛行棋、彈子跳棋,這些棋在小學裏上體育課的時候就有了,除出中國象棋以外,都沒有什麼大的奧妙。

中國象棋原本也屬於高雅娛樂,很具有修養性,無奈我們當時都不會下整盤對陣的全局棋,於是只好下半張頭的翻翻棋。把三十二個棋子混亂後,字面朝下密密地排列在半張棋盤上,然後一個一個地翻過來,按照將、士、相、車、馬、炮、兵的大小順序相互廝殺。當中的兵排行最小,原本毫無用處,可是它卻反過來可以殺將,於是作用也就格外的大了。

下這樣的象棋幾乎根本沒有技術性,完全憑運氣,有時實在還很氣人。比如好不容易翻出一個大將來,可偏偏旁邊就是對方的小兵,大將毫無建樹就被那小兵給滅了,你說氣人不氣人?所以多數時候,我們寧願下飛行棋和彈子跳棋,也不願意下這種半張頭的象棋。

後來,有一個同學不知從那裏學到了用象棋下五子棋,這可比翻翻棋有趣得多了,因爲下五子棋多少總還得動一點腦筋的,於是我們就用象棋來下五子棋。另外有一個在電視上看見過下圍棋的同學說,這其實就是圍棋的下法,只是棋子少了一點而已。我們根本不知道中間的原委,也就把他的話當了真,一直以爲五子棋就是圍棋的下法了。

圍棋其實有很多專用的名詞,專業上叫作術語,象上面所提到的“飛、跳、衝、斷”,“星小目、錯小目、無憂角”等等。我之所以能說出這麼些名詞來,其實都是從網上查詢來的,只知道名字而不明白其中的意思。不過在衆多的名詞中,我知道有一個叫做“天元”的,那是圍棋棋盤上正中心的那個星位。這個名字是我技校裏的一個老師教給我的,其中還鬧過一個讓人汗顏的笑話。

高二年級時,物理老師是新來的,大學剛畢業,年紀比我們大不了幾歲。他喜歡下圍棋。有一次午飯後,他問我會不會下圍棋,我一直以爲圍棋就是五子棋,就說:“圍棋麼?會下的。”於是他把我叫到他的房間裏去下棋。他的房間裏有一張小方桌,桌上攤着尼龍棋佈,棋佈上壓着兩盒棋子。我進去後,隨手拿了一盒就坐在靠外的凳子上。老師也坐下了,看了看我的棋盒,說:“你執黑,你先行。”

我也不多想,先行就先行吧,便按照往常五子棋的下法,把第一粒子擺到棋盤正中心的星位上。沒想到我此手一出,老師大吃一驚,倒抽了一口冷氣,驚疑地喊道:“怎麼?你第一手居然點天元!這是有心要讓我是不是?”

我有些不解地看了他一眼,輕描淡寫似地答道:“不是讓你,我以前都是這樣下的。”

“嘶……乖乖,第一手點天元,就是聶衛平也不敢下這樣的棋啊!”

我不知深淺,把一粒棋子捏在手裏輕輕摸着,說:“聶衛平不敢下的棋,我未必就不敢下啊。”

老師聽了這麼狂妄的話,越發地驚懼了,擡頭看我一眼,很心虛地把第一粒白子擺到他右下角的星位上。我也沒見過象他這樣的下法,心裏也很不解,但沒有說什麼,只在緊貼着“天元”的地方擺下了第二粒黑子,老師則緊接着佔了左下角的星位。接下去我一直在中心地帶連直線,老師一直皺着眉頭在外圍搶星位。等到他搶下四個星位時,又輪到我了,此時我已五子成直線,便收了五子,並且吃了他的一粒子。這時候,老師忽然哈哈大笑起來,簡直笑得有點停不下來的樣子,一邊笑,一邊用右手的食指不停地朝我點着,好一會兒才停下來了,說:“哈哈哈,我還以爲你是怎麼了不得的高手呢,原來你根本不會下圍棋,你把五子棋當成圍棋下了,哈哈哈……”

這一回輪到我驚疑了,就問:“五子棋不就是圍棋麼?”

老師也不回答我,只把盤面上的棋子各自放回棋盒裏,還是忍不住笑似地說:“用下五子棋的方法下圍棋,果真聶衛平碰上了也會被你嚇倒的,哈哈哈,真笑死人了!”我這才知道原來五子棋與圍棋完全是風馬牛不相及的事,好在當時就我們兩個人,並沒有別的人在場,要不然這醜可出得大了。

一直到現在,我也沒有學會下圍棋,但有時卻常常回想起這個丟人的笑話來。想想當初那一句可謂“石破天驚”的瘋話,實在可算得是對“無知者無畏”這句話的最好的註解了。

我的關於書和畫的故事,遠沒有琴和棋來得精彩。這兩件事其實可以並在一起說,不是有一句話叫作“書畫不分家”麼!

書是指書法,說得通俗一點,就是把寫字寫成藝術。“藝術”這兩個字,真可謂高遠得很,對於一般的人來說,總是可望而不可及的。書法這種藝術,當然也不例外,所以,我們對於寫字,向來是沒有藝術上的要求的。不過,我讀書的時候,從小學三年級到初中二年級之間,每個星期當中卻有三節二十分鐘的寫字練習課,練的是毛筆字。通常的方法是老師在黑板上抄下一首五言的古詩,我們在下面對着黑板自己寫,不講究什麼筆法和書體。寫完後當作作業交上去,老師便用紅筆在上面挑幾個相對較好的畫圈圈。這樣的練字方法,儘管不可能在“藝術”上練出什麼成就和心得來,但作用多少也有一點,至少對於筆墨紙硯不會顯得十分生疏。

我奶奶雖然是舊社會過來的人,卻很識得幾個字,對於毛筆字也較爲看重。她年紀大了後信了佛,常常去參加附近寺廟舉辦的法事,倘若遇上的菩薩開光,則必定會花五角錢,向廟裏買一支“開光筆”。開光筆是點過菩薩眼的,按照古時候的說法,讀書人用開光筆寫字,不但字很容易寫好,並且學業也會步步上升,極有“金榜題名”的希望。

這種開光筆我曾用過不少,算起來至少一個學期一支吧,可是到頭來,字依舊寫得很不出色,至於“金榜題名”更是無從談起了,連上個兩年制的技校還得走求人的路子。好在在我們這個時代,毛筆字幾乎已經失去它的實用價值了,唯一還有上場的機會就要數過年時寫春聯,但現在農村裏貼春聯的人家也很少了。我們家倒是每年還會在中門上貼一副短聯,內容年年都一樣,無非“辭舊歲年年有餘,迎新年歲歲平安”。鄉村人家麼,舊歲能有積餘,新年能保平安,這已是最好的願望了,別的也不敢多求。這對聯每年都是我自己寫的,在書體上自然毫無章法,僅能讓人認出字跡、看懂意思罷了。每年都千篇一律地寫這樣一副對聯,僅憑着這一點極“實用的心計”也就不難想象,寫聯的人是無論如何也寫不出什麼好字來的。

其實,我真真自覺地感過興趣的,要算畫圖畫,那是讀初中的時候,有一段時間簡直有點着迷。但我畫的圖畫並不是“四好”裏的中國畫,究竟算什麼畫,我也說不出來,或許可以稱它爲“亂畫”吧,因爲畫的內容可謂五花八門。記憶當中,我曾經畫過壽星獻桃、哪吒鬧海,畫過楊柳燕子、荷葉蜻蜓,畫過喜鵲登梅、仙鶴古鬆,畫過龍鳳呈祥、森林虎嘯,畫過青山落日、亂石蘭花……畫畫的方法一律是對着樣圖用鉛筆在一張十六開的白紙上描好影子,然後着上各種顏色。顏色用的是粉餅似的水彩,文具店裏有賣的,也不貴。

我那時畫畫只是照原圖模仿樣子,不管什麼類型的畫都是一樣的畫法,完全沒有要領,畫成後也只是一個模型而已,其實是稱不上畫的。但當時確實畫得很認真,很細心,甚至還裝模作樣地題了款,實際卻很搞笑,往往是西式的年份,中式的月份。不過這當中也懂得了一個季節中三個月令的不同的叫法,其中春秋冬三季中各個月份依次爲孟、仲、季,只有夏季的第一個月稱爲初夏或者首夏。另外,印章是個大問題,不能辦到,於是自作聰明,用紅色的圓珠筆在題款下面畫一個印章的樣子來冒充。

爲了保存這些畫,我還專門去買了一個講義夾,每畫好一張畫,等水彩幹了後,就很仔細地收藏在夾子裏,幾年下來,倒也有很不小的一本冊子了。閒來無事的時候,常常把冊子翻開來“自我欣賞”一番,有時也拿出來示人炫耀,也曾因之而得到過一些誇讚,於是乎內心裏就很有一點得意。

這一本畫冊我一直保存了好多年。後來因爲家中房子翻修,搬東西的時候我在外打工,不在家,大概那講義夾混在一堆破舊的書紙當中,被當成廢品給賣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