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樟蒼青白鷺飛散文

閒來無事時總會念起兒時的許多記憶。對於一個於鄉村長大的人而言，童年的生活便如陳釀的美酒，存放的愈久愈感香醇。

村落的樟樹多爲鎮村避邪之樹，我的家鄉屋前舍後也常有古樟擋風蔽日，她們大多已歷經百年的風霜，長得高大粗壯，樹皮皺裂，虯枝繁葉，婆娑如蓋，因着這四季的青翠，終年的繁茂而成就了飛禽的樂園，也是孩童時代我們快樂的天堂。正當我又一次在腦海裏勾勒起古樟那蒼老遒勁的枝幹上綴滿年輕綠葉的身姿之際，一羣潔白的精靈於浮想中從遙遠的天際蹁躚而至。

我是愛白鷺的。白鷺羽毛如雪，體態輕盈，腿長形廋，很是婀娜的樣子，如亭亭玉立的少女。其飛行的姿態輕曼柔和，不似老鷹的急促，也不若小鳥的迅捷，卻是一種難以名狀恰到好處的優雅。而枝頭嬉鬧的白鷺尤爲雅緻，她們雙翅扇開，細長的兩腿靈巧地擺動，那忽上忽下，忽左忽右的輕盈姿態猶如白雪公主表演着芭蕾，常令我心生遐想，大抵天鵝舞之美也不過如此吧。

臨水而生的古樟是白鷺的最愛。三月的鄉村，細雨溫柔，清風暖煦，疇野稻苗遍插，白鷺每每如期而至，倒影着新嫩禾苗遠觀如鏡的稻田水面上，時常點綴着白鷺那令人憐愛的雪白身姿，在嫩綠的原野裏更顯純潔與可愛。白鷺飛舞時如行雲流水般的靈動，走起路來卻像素養高深的紳士，昂頭挺胸有節奏地行進。她們邁動着如穿上綠色緊身褲的苗條雙腿，每一次的踏入都在淺淺的清澈水面上蕩起圓潤的波弧。她們時而亭立，時而舒頸，時而彎腰，也時不時地用那淡綠的尖喙靈巧而迅捷地於鬆軟的泥中尋覓啄食貝類、昆蟲抑或泥鰍。肥沃的泥土裏滿是她們生活的食糧，那時她們的生活大抵應該是無憂而快樂的。

我真的愛鷺鷥的白。不光說那如雪的羽毛，她的白似乎白到了肚裏，即便排泄而出的也若石灰般的潔白似粉，不會有令人噁心的感覺。飽食而歸的白鷺常於古樟的樹梢歇息，茂密的樹杈間多有鷺鷥銜來枯枝編織的圓形鳥巢，窩底勻稱的'鋪着乾爽的枯草，精緻的巢裏也會產下許多小巧的鳥蛋。我還清楚地記得白鷺蛋的樣子：大棗般大小，蛋殼青中透綠，似乎也浸染了古樟綠葉的色彩。掏鳥蛋是我們那個童年時代常玩的遊戲，爬樹也幾乎是我們人人都會掌握的技能，我不甚在行，但我的一位表兄卻是掏鳥蛋的能手，但凡可以支撐人體重的枝椏他都可以攀達，十幾米高的大樟樹他如猿猴般地在枝條上時而行走自如，時而攀越枝蔓，再高的鳥窩他也可以摸到，自然他掏得的鳥蛋最爲豐盛，他也成了那時我們崇拜的對象。我記得有一年的端午節，我大姨媽家居然醃製了一大壇白鷺蛋，憑記憶少說也有數百個之多，這似乎是我最後一次見到過的數量如此壯觀的白鷺蛋吧。寫到此處，我並沒有讚揚我表兄掏蛋行爲的意思，我如是絮叨只想說明那時的白鷺多不勝數。

卻不記得起於何時，白鷺優雅的身姿漸於眼中消失，古樟似乎也寂寞了下來。再後來，我離開了家鄉，從此我再也不曾見過古樟邊白鷺翻飛的壯觀優美景象.

如今，我每每會在春風的歲月裏默默唸叨：白鷺，你在他鄉還好麼？還念得你棲息過的那片古樟曾經的家麼？可否想得起你見過的那些童真少年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