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閱讀下雪了母親

這是一場極其淡定的雪，蘊藉了差不多整個冬季，此時飄飄揚揚起來。不用說孩子們，就連大人們個個都把喜悅寫在臉上。

不知爲什麼，我卻沒有喜色。不知何故，此時我想起了我的母親。其實，母親，您知道，我兒時是特別喜歡雪的。自從您離開我們到了另一個世界，一到雪天來了，我就特別想您，我不知道您所在的那個幽暗世界，是否也下雪。如果也會下雪，您一定十分開心的，因爲您知道，您的兒子最喜歡雪了。可是，每當雪花飄起時，我卻會在心底裏說：“媽媽，此時此刻，您會冷嗎？”

母親離我而去，已有六個春秋了。今天，我怕您擔心我，我穿上了暖和的棉衣，不知道母親您是否也有棉衣穿，是否也有溫暖的房間，那裏正有熊熊燃燒的爐火。

記憶宛然昨日。小時候，每年冬天的雪都比現在大。一到下雪天，母親就一大清早喊着我的乳名叫醒我：“再起牀晚了，就看不見下雪了！”於是，我胡亂就起了牀，隨意扒拉幾口飯後，母親就已經準備好了粗大而且結實的稻草繩，等着給我的雙腳和雙腿（那是家裏窮，穿的薄，更沒有靴子）綁好，待母親捆紮牢固後，我就迎着漫天飛雪，逃也似地飛奔而去。過不了多久，我就帶着我的'小夥伴們滿山坡地爬去，並美其名曰：逮野兔、捉野雉。其實只不過是攪擾它們的好夢而已，但也因爲給了其他夥伴提供更多有趣的談資因此覺得自豪。等到盡興之後，回到家裏，母親已經把柴火燒得正旺，您趕緊揭去腿腳上的草繩，讓我靠近柴火，好讓我儘快烤乾衣褲，以備身體的熱氣散去後寒冷來襲。我烤着火，母親在旁邊用熱毛巾給我擦臉。頓時，面前好像熱氣沸騰似的，滿屋都溢滿溫暖。

這樣的時光大概享受了五、六載，幾十載歲月倏忽而逝。每到雪花鋪滿天際，我眼前就浮現起母親的容顏。今天早上起牀後，窗外雪色映眼，卻再也不會聽見母親喊我的乳名叫我的聲音了，更不會有母親等着我把柴火燒得旺旺的，給我烤衣褲的情景了。

母親，您還記得我小時候的事兒嗎？你一定不會忘記！

雪，就在我寫這些文字的時候，還在昏天黑地地飄飛。您看見了嗎？您是倚在門前，回憶您兒子現在的樣子嗎？

母親，現在的我，已不再是您記憶中的兒時的我了，我一到冬天就特別怕冷，老早就穿上了厚厚的帶毛領的棉衣，因爲我怕您擔心我，可是，我卻看不到您在雪天裏的樣子。我總是覺得您現在很冷很冷的樣子，甚至有些瑟瑟發抖，可是，您離開我們的那一年，在清點您的遺物時，您爲什麼還有我們給您買的嶄新的衣服，您留着爲誰？是想推遲我們給您買下一件新衣的時間嗎？一想到這樣的情景，我也不覺有些寒意。我現在就想去看看您，隔着厚厚的雪，隔着厚厚的墳頭看看您！看看您，是否在這個冬季，在這樣的雪天裏有了厚實的新衣。如果，能有時光隧道，我真想買幾件您最喜歡的新衣快遞給您！

雪，不要太急，太急的雪，會加重母親對我的擔憂，會讓母親內心更加不安。透過雪的縫隙，遙想您的眼神，您眼神裏的我。可是我再也不能爲您做任何事了。六年來，我多想像小時候，坐在小板凳上，聽您講“門栓門柱”的故事，聽您講月亮的故事......

往事如煙，母親，您的音容宛在。此刻，我只想輕輕地問候母親：“母親，您還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