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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史》卷八十四 列傳第二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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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杲(本名撒離喝) 耨碗溫敦思忠(子乙迭) 溫敦兀帶 奔睹 高楨白彥敬 張景仁

《金史》卷八十四 列傳第二十二

杲,本名撒離喝,安帝六代孫,泰州婆盧火之族,胡魯補山之子。雄偉有才略,太祖愛之,常在軍中。及婆盧火爲泰州都統,宗族皆隨遷泰州。撒離喝嘗爲世祖養子,獨得不遷,仍居安出虎水。

宗翰、宗望已再克汴,執宋二主北還。宗望分遣諸將定河北。左都監闍母攻下河間。雄州李成棄城走,撒離喝邀擊,大破之,雄州遂降。睿宗經略山東,留撒離喝於河上,而真定境內有賊衆,自稱元帥秦王。撒離喝擊破其衆,執而戮之。從平陝西,撒離喝徇地自渭以西,降德順軍,又降涇原路鎮戎軍,進平熙河,降甘泉等三堡,遂取保川城,明年,同奔睹討平河外,降寧洮、安隴二寨,並降下河及樂州。至西寧,盡降其都護官屬,於是木波族長等皆迎降。攻慶陽,敗其拒者,遂降其城。慕洧以環州來降,得城寨十三,步騎一萬。於是,宗弼軍敗於和尚原,上褒美撒離喝而戒勵宗弼。

睿宗已定陝西,留兵屯衝要,使撒離喝總之。居無何,請收劍外十三州。與宋王彥之軍七千人遇於沙會濼,敗之,遂克金州。連破吳玠諸軍於饒峯關,遂取真符縣,取洋州入興元府。敗吳玠兵於固鎮,擒其兩將。撒葛柷等破宋兵,盡下諸砦及仙人關。天會十四年,爲元帥右監軍。

天眷三年,宗弼復取河南。撒離喝自河中出陝西。既至鳳翔,擊走宋軍。是時,宋軍在京兆西者甚衆。諸將以暑雨,欲駐軍。且聞宋兵九萬會於涇州,都元帥遣河南步卒來會軍。撒離喝留諸將屯環慶,獨以輕騎取涇州。六月,敗宋兵於涇州。宋兵走渭州,拔離速追擊,大敗之。未幾,爲右副元帥。皇統三年,封應國公,錫賚甚厚。熙宗出獵,賜具裝馬二,命射於圍中。加開府儀同三司。將還軍,命宰臣餞之。

海陵升蒲州爲河中府,撒離喝爲河中尹,左副元帥如故。自陝西入朝,因從容言曰:“唐建成不道,太宗以義除之,即位之後,力行善政,後世稱賢。陛下以前主失德,大義廢絕,力行善政,則如唐太宗矣。”海陵聞其言,色變,撒離喝亦悔其言。既而進封國王,從行官吏皆官賞之。海陵念撒離喝久握兵在外,頗得士心,忌之,以爲行臺左丞相兼左副元帥。又恐不奉命,陽尊以殊禮,使系屬籍,以玉帶璽書賜之。撒離喝至汴,詔諭行臺右丞相、右副元帥撻不野無使撒離喝預軍事。撒離喝不知,每事輒爭之。撻不野詭曰:“太師樑王以陝西事屬公,以河南事屬撻不野,今未嘗別奉詔命。陝西之事,撻不野固不敢幹涉。”撻不野久在河南,將帥畏而附之。撒離喝始至勢孤,爭之不得,白於朝。大臣知上旨,報曰:“如樑王教。”及詔使至汴,諭旨於撻不野。使還,撻不野獨有附奏,撒離喝不得與聞,人皆知海陵使撻不野圖之矣。

會海陵欲除遼王斜也子孫及平章政事宗義等,元帥府令史遙設希海陵旨,誣撒離喝父子謀反,並平章宗義、尚書謀裏野等。遙設學撒離喝手署及印文,詐爲契丹小字家書與其子宗安,從左都監奔睹上變。封題作已經開拆者,書紙隱約有白字,作曾經水浸,致字畫分明者,稱御史大夫宗安於宮門外遺下此書,遙設拾得之。其書略曰:“撻不野自來於我不好,凡事常有堤防,應是知得上意。移剌補丞相於我不好,若遲緩分毫,猜疑必落他手也。”又曰:“阿渾每見此書,約定月日,教掃胡令史卻寫白字書來。”有司鞫問,宗安不服曰:“使真有此書,我剖肌肉藏之,猶恐漏泄,安得於朝門下遺之?”有司掠笞楚毒,宗安神色不變。乃置掃胡爐炭上,掃胡不能堪,自誣服。宗安謂掃胡曰:“爾苦矣。”宗義被掠笞,不能當,亦自誣服,曰:“我輩知不免矣,不早決,徒自苦。”宗安曰:“今雖無以自明,九泉之下當有冤對,吾終不能引屈。”竟不服而死。使廝魯渾殺撒離喝於汴,族其家,而無寫書及傳書者主名。

有折哥者,能契丹小字,舊嘗從撒離喝。特末者,陝西舊將,嘗以左副元帥事馳驛赴闕。兩人者皆族誅。撒離喝親屬坐是死者二十餘人。魯王斡者孫耶魯候撒離喝於汴,廝魯渾執之,耶魯曰:“願付有司,若法當同坐,雖死不恨。”廝魯渾亦殺之。其家訟於朝,海陵不問,但賜錢二百萬。

奔睹遷元帥左監軍,加開府儀同三司。遙設爲同知博州事,賜錢三百萬,謂之曰:“爾無自比老人。老人親告朕,爾以告有司,設有撒離喝黨人在其間,敗吾事矣。”老人指蕭玉也。蕭玉名老人,故云然。遙設在博州數歲,後與蕭裕謀反,伏誅。

大定初,詔復撒離喝官爵。三年,追封金源郡王,諡莊襄,以郡王品秩官爲營葬。十七年,配享太宗廟廷。

耨碗溫敦思忠,本名乙剌補,阿補斯水人。太祖伐遼,是時未有文字,凡軍事當中復而應密者,諸將皆口授思忠,思忠面奏受詔,還軍傳致詔辭,雖往復數千言,無少誤。及遼人議和,思忠與烏林答贊謀往來專對其間,號閘剌。閘剌者,漢語云行人也。自收國元年正月,遼人遣僧家奴來,使者三往反,議不決。使者賽剌至遼,遼人殺之。遼主自將,至駝門,大敗,歸,復遣使議和。太祖使胡突袞往,書曰:“若不從此,胡突袞但使人送至界上,或如賽剌殺之,惟所欲者。”

天輔三年六月,遼大冊使太傅習泥烈以冊璽至上京一舍,先取冊文副錄閱視,文不稱兄,不稱大金,稱東懷國。太祖不受,使宗翰、宗雄、宗幹、希尹商定冊文義指,揚樸潤色,胡十答、阿撒、高慶裔譯契丹字,使贊謀與習泥烈偕行。贊謀至遼,見遼人再撰冊文,復不盡如本國旨意,欲見遼主自陳,閽者止之。贊謀不顧,直入。閽者相與搏撠,折其信牌。遼人懼,遽遣贊謀歸。太祖再遣贊謀如遼。遼人前後十三遣使,和議終不可成。太祖自將,遂克臨潢。

其後伐宋,思忠從宗翰軍,封劉豫爲齊帝,思忠爲傳宣使,俄授謀克。從宗弼克和尚原。還爲同知西京留守事。天眷初,改蒲州防禦使。元帥府在陝西者,其官屬往往豪壓貧民爲奴,起遣工匠千人東來,至河上,思忠留止其人以聞,詔皆還之。爲行臺尚書左丞。是時,贊謨爲行臺參知政事,思忠黷貨無厭,贊謨鄙之,兩人由是交惡。海陵殺左丞相秉德於行臺。贊謨妻,秉德乳母也。思忠因構贊謨。殺之。是歲,思忠入爲尚書右丞。俄進平章政事,封郜國公。進拜左丞相兼侍中,封沂國公。

天德三年,致仕。貞元二年十月,海陵率三品以上官幸思忠第,使以家禮見,謂思忠曰:“卿神氣康實,習先朝舊事,舍卿無能知者,當爲朕起,共治國政。”對曰:“君之命,臣敢不敬從,但恨老病疏謬,無以塞責耳。”遂命思忠乘馬從入宮,拜太傅,領三省事,封齊國王。尋拜太師兼勸農使。已而罷中書門下省,不置領三省事。置尚書令,位丞相上。思忠爲尚書令,特置散從八人,聽隨至宮,省奏賜坐。海陵欲定封爵制度,風思忠建白之。封王者皆降封,異姓或封公或一品、二品階。惟封思忠廣平郡王,賜以玉帶。思忠言百官不當封妻,海陵從之。惟封思忠次室爲郡夫人。而思忠亦自謂太祖舊臣,頗自任,雖海陵遂非拒諫,而思忠盡言無所避。

海陵將伐宋,問諸大臣,皆不敢對。思忠曰:“不可。”海陵不悅,謂思忠曰:“汝勿論可否,但云何時克之。”思忠曰:“以十年爲期。”海陵曰:“何久也?期月耳。”思忠曰:“太祖伐遼,猶且數年。今百姓愁怨,師出無名。江、淮間暑熱湫溼,不堪久居,未能以歲月期也。”海陵怒,顧視左右,若欲取兵刃者。思忠無所畏恐,復曰:“老臣歷事四朝,位至公相,苟有補於國家,死亦何憾。”有頃,海陵曰:“自古帝王混一天下,然後可爲正統。爾耄夫固不知此,汝子乙迭讀書,可往問之。”思忠曰:“臣昔見太祖取天下,此時豈有文字耶?臣年垂七十,更事多矣,彼乳臭子,安足問哉!”

海陵既不用思忠言,運四方甲仗於中都。思忠曰:“州郡無兵,何以備盜賊?”海陵盡籍丁壯爲兵,思忠曰:“山後契丹諸部,恐未可盡起。”皆不聽。其後,州郡盜起,守令不能制。契丹撒八、窩斡果反,期年乃克之。

當是時,海陵伐宋,祁宰諫而死,張浩進言被杖,思忠見疏,孔彥舟畫策先取兩淮,他無及者。正隆六年,思忠薨,年七十三。海陵深悼惜之,親臨奠,賻贈加等,賜金螭頭車,使者監護,給道路費。

大定十二年,詔復烏林答贊謨官爵,贈特進。上謂宰臣曰:“贊謨忠實剛毅,雖古人無以過。與思忠有隙,遂勸海陵殺之。今思忠子孫皆不肖,亦陰報也。”初,思忠已構殺贊謨,遂納其妻曹氏,盡取其家財產。章宗即位,贊謨女五十九乞改葬。詔賜葬地於懷州,並以思忠元取家貲付之。

謙,本名乙迭,累官御史中丞。世宗謂之曰:“省部官受請託,有以室家傳達者。官刑不肅,士風頹弊如此,其糾正之。”初,世宗至中都,多放宮人還家,有稱心等數人在放遣之例,所司失於檢照,不得出宮,心常怏怏。大定二年閏二月癸巳夜,遂於十六位放火,延燒太和、神龍殿。上命近臣跡火之所發。十六位宮人袁六娘等六人告,實稱心等爲之。稱心等伏誅,賞賜袁六娘六人,放出宮爲良。謙意宮殿被火,將復興工役,勞民傷財,乃上表乞權紓修建。上使張汝弼詔謙曰:“朕思正隆比年徭役,百姓瘡痍未復,邊事未息,豈遽有營繕也。卿可悉之。”

久之,襲父思忠濟州猛安、利涉軍節度副使。烏林答鈔兀追捕逃軍,至猛安中,謙畏其擾,乃醵民財買銀賂鈔兀。事覺,鈔兀抵罪,謙坐奪猛安。遇赦,求敘。上曰:“乙迭無自與贓,使復其所。”

耨碗溫敦兀帶,太師思忠侄也。天會間,充女直字學生,學問通達,觀書史,工爲詩。選爲尚書省令史,除右司都事,轉行臺右司郎中,入爲左司員外郎。累官同知大興尹,京師盜賊止息,事無留滯。再遷刑部尚書,改定海軍節度使。除兵部尚書,改吏部。正隆伐宋。爲武定軍都總管。世宗即位,遣使召之,授鹹平尹,爲北邊行軍都統。改會寧尹,都統如故。是時初定窩斡,人心未安,兀帶爲治寬簡,多備禦,謹斥候,邊郡以寧。改北京留守。以廉察舉“兀帶所在有能名,無私過”,由是入拜參知政事。世宗諭之曰:“凡在卿上者,行事或不當理,諮稟不從,卿以所見奏聞。下位有可用之才,當推薦之。”久之,屬疾,上命左宣徽使敬嗣暉往視,遣醫治療。薨,年四十七。上聞悼惜之,賻銀千兩、重彩四十端、絹四百匹,敕有司致祭。久之,上謂侍臣曰:“故參知政事兀帶、刑部尚書彥忠、滄州節度使兀不喝、侍郎敵斡、郎中骨赧皆爲人忠直,後進中少有能及之者。朕樂得忠直之人,有如兀帶輩者乎,卿等爲朕舉之。”其見思如此。

昂,本名奔睹,景祖弟孛黑之孫,斜斡之子。幼時侍太祖。太祖令數人兩兩角力。時昂年十五,太祖顧曰:“汝能此乎?”對曰:“有命,敢不勉。”遂連僕六人。太祖喜曰:“汝,吾宗弟也,自今勿遠左右。”居數日,賜金牌,令佩以侍。年十七,太祖伐遼,謂之曰:“汝可擐甲從軍矣。”昂遂佩所賜金牌從軍。太祖平燕,策功,賜甲第一區。天輔六年,宗翰駐北安州,聞遼主延禧在鴛鴦濼,遣耨碗溫敦思忠請於國論勃極烈杲,願以所部軍追之。杲不能決,乃遣昂與思忠詣宗翰議,其事遂定。天會二年,南京叛,軍帥闍母遣昂、劉彥宗分兵討之。

宗望伐宋,承製以爲河南諸路兵馬都統,稱“金牌郎君”。及攻汴州,宗弼與昂以兵三千爲前鋒。比暮,昂先以兵千人馳至其北門。時軍中遣使入城,宋人不納。昂諭之以事,遂得入。宗望至汴,令闍母、撻懶等屯於城之東北隅。慮宋主遁去,遣昂等率輕騎環城巡邏。昂所領止八謀克,遇敵萬人,與戰,敗之,其步軍溺死於汴者過半。七年,大軍渡江,敗宋兵於江上。帥府遣昂等以兵追宋主。宋主入會稽,若爲堅守計,有兵數千列陣於郭東竹葦間。諸將欲擊之,昂曰:“此詐也。不若急攻城,不然將由他門逸去。”諸將猶豫未決,而宋主果於他門以單舟入海,不獲而還。

宗輔定陝西,宗弼經略熙秦,遣昂與撒離喝領兵八千攻取河西郡縣。昂等遂取寧洮、安隴二寨。進至河州,其通判率士民迎降。攻樂州,其都護及河州安撫使郭寧偕降。復進取三寨,至西寧州,都護許居簡以城降,吐蕃酋長之孫趙鈐轄率其所部木波首領五人來降。昂別領軍四千往積石軍,降其軍及所部五寨官吏。追吐蕃鈐轄等十二人至廓州,招之不下,攻取之。

天眷元年,授鎮國上將軍,除東平尹。明年夏,宋將岳飛以兵十萬,號稱百萬,來攻東平。東平有兵五千,倉卒出御之。時桑柘方茂,昂使多張旗幟於林間,以爲疑兵,自以精兵陣於前。飛不敢動,相持數日而退。昂勒兵襲之,至清口,飛衆泛舟逆水而去。時霖雨晝夜不止,昂乃附水屯營。夜將半,忽促衆北行。諸將諫曰:“軍士遠涉泥淖,飢憊未食,恐難遽行。”昂怒不應,鳴鼓督之,下令曰:“鼓聲絕而敢後者斬。”遂棄營去,幾二十里而止。是夜,宋人來劫營,無所得而去。諸將入賀,且問其故。昂曰:“沿流而下者,走也;溯流而上者,誘我必追也。今大雨泥淖,彼舟行安,我陸行勞。士卒飢乏,弓矢敗弱,我軍居其下流,勢不便利,其襲我必矣。”衆皆稱善。岳飛以兵十萬圍邳州甚急,城中兵才千餘,守將懼,遣人求救。昂曰:“爲我語守將,我嘗至下邳,城中西南隅有塹深丈餘,可速實之。”守將如其教,填之。岳飛果自此穴地以入,知有備,遂止。昂舉兵以爲聲援,飛乃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