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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晉書》卷三十五 列傳第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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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騫(子輿)裴秀(子頠秀從弟楷楷子憲)】

《晉書》卷三十五 列傳第五

陳騫,臨淮東陽人也。父矯,魏司徒。矯本廣陵劉氏,爲外祖陳氏所養,因而改焉。騫沈厚有智謀。初,矯爲尚書令,侍中劉曄見幸於魏明帝,譖矯專權。矯憂懼,以問騫。騫曰:"主上明聖,大人大臣,今若不合意,不過不作公耳。"后帝意果釋,騫尚少,爲夏侯玄所侮,意色自若,玄以此異之。

起家尚書郎,遷中山、安平太守,並著稱績。徵爲相國司馬、長史、御吏中丞,遷尚書,封安國亭侯。蜀賊寇隴右,以尚書持節行徵蜀將軍,破賊而還。會諸葛誕之亂,復以尚書行安東將軍。壽春平,拜使持節、都督淮北諸軍事、安東將軍,進爵廣陵侯。轉都督豫州諸軍事、豫州刺史,持節、將軍如故。又轉都督江南諸軍事,徙都督荊州諸軍事、徵南大將軍,封郯侯。武帝受禪,以佐命之勳,進車騎將軍,封高平郡公,遷侍中、大將軍,出爲都督揚州諸軍事,餘如故,假黃鉞。攻拔吳枳裏城,破塗中屯戍。賜騫兄子惺爵關中侯。

咸寧初,遷太尉,轉大司馬。騫因入朝,言於帝曰:"胡烈、牽弘皆勇而無謀,強於自用,非綏邊之材,將爲國恥。願陛下詳之。"時弘爲揚州刺史,不承順騫命。帝以爲不協相構,於是徵弘,既至,尋復以爲涼州刺史。騫竊嘆息,以爲必敗。二人後果失羌戎之和,皆被寇喪沒,征討連歲,僅而得定,帝乃悔之。

騫少有度量,含垢匿瑕,所在有績。與賈充、石苞、裴秀等俱爲心膂,而騫智度過之,充等亦自以爲不及也。累處方任,爲士庶所懷。既位極人臣,年逾致仕,思欲退身。咸寧三年,求入朝,因乞骸骨。賜袞冕之服,詔曰:"騫元勳舊德,統乂東夏,方弘遠績,以一吳會,而所苦未除,每表懇切,重勞以方事。今聽留京城,以前太尉府爲大司馬府,增置祭酒二人,帳下司馬、官騎、大車、鼓吹皆如前,親兵百人,廚田十頃,廚園五十畝,廚士十人,器物經用皆留給焉。又給乘輿輦,出入殿中加鼓吹,如漢蕭何故事。"騫累稱疾辭位,詔曰:"騫履德論道,朕所諮詢。方賴謀猷,以弘庶績,宜時視事。可遣散騎常侍諭意。"騫輒歸第,詔又遣侍中敦諭還府。遂固請,許之,位同保傅,在三司之上,賜以几杖,不朝,安車駟馬,以高平公還第。帝以其勳舊耆老,禮之甚重。又以騫有疾,聽乘輿上殿。

騫素無謇諤之風,然與帝語傲;及見皇太子加敬,時人以爲諂。弟稚與其子輿忿爭,遂說騫子女穢行,騫表徙弟,以此獲譏於世。

元康二年薨,年八十一,加以袞斂,贈太傅,諡曰武。及葬,帝於大司馬門臨喪,望柩流涕,禮依大司馬石苞故事。子輿嗣爵。

輿字顯初,拜散騎侍郎、洛陽令,遷黃門侍郎,厲將校左軍、大司農、侍中。坐與叔父不睦,出爲河內太守。輿雖無檢正,而有力致。尋卒,子植字弘先嗣,官至散騎常侍。卒,子粹嗣,永嘉中遇害,孝武帝以騫玄孫襲爵。卒,弟子浩之嗣。宋受禪,國除。

裴秀,字季彥,河東聞喜人也。祖茂,漢尚書令。父潛,魏尚書令。秀少好學,有風操,八歲能屬文。叔父徽有盛名,賓客甚衆。秀年十餘歲,有詣徽者,出則過秀。然秀母賤,嫡母宣氏不之禮,嘗使進饌於客,見者皆爲之起。秀母曰:"微賤如此,當應爲小兒故也。"宣氏知之,後遂止。時人爲之語曰:"後進領袖有裴秀。"

渡遼將軍毌丘儉嘗薦秀於大將軍曹爽,曰:"生而岐嶷,長蹈自然,玄靜守真,性入道奧;博學強記,無文不該;孝友著於鄉黨,高聲聞於遠近。誠宜弼佐謨明,助和鼎味,毗贊大府,光昭盛化。非徒子奇、甘羅之儔,兼包顏、冉、遊、夏之美。"爽乃闢爲掾,襲父爵清陽亭侯,遷黃門侍郎。爽誅,以故吏免。頃之,爲廷尉正,歷文帝安東及衛將軍司馬,軍國之政,多見信納。遷散騎常侍。

帝之討諸葛誕也,秀與尚書僕射陳泰、黃門侍郎鍾會以行臺從,豫參謀略。及誕平,轉尚書,進封魯陽鄉侯,增邑千戶。常道鄉公立,以豫議定策,進爵縣侯,增邑七百戶,遷尚書僕射。魏鹹熙初,釐革憲司。時荀顗定禮儀,賈充正法律,而秀改官制焉。秀議五等之爵,自騎督已上六百餘人皆封。於是秀封濟川侯,地方六十里,邑千四百戶,以高苑縣濟川墟爲侯國。

初,文帝未定嗣,而屬意舞陽侯攸。武帝懼不得立,問秀曰:"人有相否?"因以奇表示之。秀後言於文帝曰:"中撫軍人望既茂,天表如此,固非人臣之相也。"由是世子乃定。武帝既即王位,拜尚書令、右光祿大夫,與御史大夫王沈、衛將軍賈充俱開府,加給事中。及帝受禪,加左光祿大夫,封鉅鹿郡公,邑三千戶。

時安遠護軍郝詡與故人書雲:"與尚書令裴秀相知,望其爲益。"有司奏免秀官,詔曰:"不能使人之不加諸我,此古人所難。交關人事,詡之罪耳,豈尚書令能防乎!其勿有所問。"司隸校尉李憙覆上言,騎都尉劉尚爲尚書令裴秀佔官稻田,求禁止秀。詔又以秀幹翼朝政,有勳績於王室,不可以小疵掩大德,使推正尚罪而解秀禁止焉。

久之,詔曰:"夫三司之任,以翼宣皇極,弼成王事者也。故經國論道,賴之明喆,苟非其人,官不虛備。尚書令、左光祿大夫裴秀,雅量弘博,思心通遠,先帝登庸,贊事前朝。朕受明命,光佐大業,勳德茂著,配蹤元凱。宜正位居體,以康庶績。其以秀爲司空。"

秀儒學洽聞,且留心政事,當禪代之際,總納言之要,其所裁當,禮無違者。又以職在地官,以《禹貢》山川地名,從來久遠,多有變易。後世說者或強牽引,漸以闇昧。於是甄摘舊文,疑者則闕,古有名而今無者,皆隨事注列,作《禹貢地域圖》十八篇,奏之,藏於祕府。其序曰:

圖書之設,由來尚矣。自古立象垂制,而賴其用。三代置其官,國史掌厥職。暨漢屠咸陽,丞相蕭何盡收秦之圖籍。今祕書既無古之地圖,又無蕭何所得,惟有漢氏《輿地》及《括地》諸雜圖。各不設分率,又不考正準望,亦不備載名山大川。雖有粗形,皆不精審,不可依據。或荒外迂誕之言,不合事實,於義無取。

大晉龍興,混一六合,以清宇宙,始於庸蜀,冞入其岨。文皇帝乃命有司,撰訪吳蜀地圖。蜀土既定,六軍所經,地域遠近,山川險易,徵路迂直,校驗圖記,罔或有差。今上考《禹貢》山海川流,原隰陂澤,古之九州,及今之十六州,郡國縣邑,疆界鄉陬,及古國盟會舊名,水陸徑路,爲地圖十八篇。

製圖之體有六焉。一曰分率,所以辨廣輪之度也。二曰準望,所以正彼此之體也。三曰道里,所以定所由之數也。四曰高下,五曰方邪,六曰迂直,此三者各因地而制宜,所以校夷險之異也。有圖象而無分率,則無以審遠近之差;有分率而無準望,雖得之於一隅,必失之於他方;有準望而無道里,則施於山海絕隔之地,不能以相通;有道里而無高下、方邪、迂直之校,則徑路之數必與遠近之實相違,失準望之正矣,故以此六者參而考之。然遠近之實定於分率,彼此之實定於道里,度數之實定於高下、方邪、迂直之算。故雖有峻山鉅海之隔,絕域殊方之迥,登降詭曲之因,皆可得舉而定者。準望之法既正,則曲直遠近無所隱其形也。

秀創制朝儀,廣陳刑政,朝廷多遵用之,以爲故事。在位四載,爲當世名公。服寒食散,當飲熱酒而飲冷酒,泰始七年薨,時年四十八。詔曰:"司空經德履哲,體蹈儒雅,佐命翼世,勳業弘茂。方將宣獻敷制,爲世宗範,不幸薨殂,朕甚痛之。其賜祕器、朝服一具、衣一襲、錢三十萬、布百匹。諡曰元。"

初,秀以尚書三十六曹統事準例不明,宜使諸卿任職,未及奏而薨。其友人料其書記,得表草言平吳之事,其詞曰:"孫皓酷虐,不及聖明御世兼弱攻昧,使遺子孫,將遂不能臣;時有否泰,非萬安之勢也。臣昔雖已屢言,未有成旨。今既疾篤不起,謹重屍啓。願陛下時共施用。"乃封以上聞。詔報曰:"司空薨,痛悼不能去心。又得表草,雖在危困,不忘王室,盡忠憂國。省益傷切,輒當與諸賢共論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