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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梁紀一 起強圉單閼,盡著雍執徐七月,凡一年有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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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祖神武元聖孝皇帝上

後梁紀一 起強圉單閼,盡著雍執徐七月,凡一年有奇

開平元年丁卯,公元九零七年

春,正月,辛巳,樑王休兵於貝州。

淮南節度使兼侍中、東面諸道行營都統弘農郡王楊渥既得江西,驕侈益甚,謂節度判官周隱曰:"君賣人國家,何面復相見!"遂殺之。由是將佐皆不自安。

黑雲都指揮使呂師周與副指揮使綦章將兵屯上高,師周與湖南戰,屢有功,渥忌之。師周懼,謀於綦章曰:"馬公寬厚,吾欲逃死焉,可乎?"章曰:"茲事君自圖之,吾舌可斷,不敢泄!"師周遂奔湖南,章縱其孥,使逸去。師周,揚州人也。

渥居喪,晝夜酣飲作樂,然十圍之燭以擊球,一燭費錢數萬。或單騎出遊,從者奔走道路,不知所之。左、右牙指揮使張顥、徐溫泣諫,渥怒曰:"汝謂我不才,何不殺我自爲之!"二人懼。渥選壯士,號"東院馬軍",廣署親信爲將吏;所署者恃勢驕橫,陵蔑勳舊。顥、溫潛謀作亂。渥父行密之世,有親軍數千,營於牙城之內,渥遷出於外,以其地爲射場,顥、溫由是無所憚。渥之鎮宣州也,命指揮使朱思勍、範思從、陳璠將親兵三千;及嗣位,召歸廣陵。顥、溫使三將從秦裴擊江西,因戍洪州,誣以謀叛,命別將陳祐往誅之。祐間道兼行,六日至洪州,微服懷短兵徑入秦裴帳中,裴大驚,祐告之故,乃召思勍等飲酒,祐數思勍等罪,執而斬之。渥聞三將死,益忌顥、溫,欲誅之。丙戍,渥晨視事,顥、溫帥牙兵二百,露刃直入庭中,渥曰:"爾思欲殺我邪?"對曰,"非敢然也,欲誅王左右亂政者耳!"因數渥所親信十餘人之罪,曳下,以鐵楇擊殺之,謂之"兵諫"。諸將不與之同者,顥、溫稍以法誅之,於是軍政悉歸二人,渥不能制。

初,樑王以河北諸鎮皆服,唯幽、滄未下,故大舉伐之,欲以堅諸鎮之心,既而潞州內叛,王燒營而還,威望大沮。恐中外因此離心,欲速受禪以鎮之。丁亥,王入館於魏,有疾,臥府中,魏博節度使羅紹威恐王襲之,入見王曰:"今四方稱兵爲王患者,皆以翼戴唐室爲名,王不如早滅唐以絕人望。"王雖不許而心德之,乃亟歸。壬寅,至大梁。甲辰,唐昭宣帝遣御史大夫薛貽矩至大梁勞王,貽矩請以臣禮見,王揖之升階,貽矩曰:"殿下功德在人,三靈改卜,皇帝方行舜、禹之事,臣安敢違!"乃北面拜舞於庭。王側身避之。貽矩還,言於帝曰:"元帥有受禪之意矣!"帝乃下詔,以二月禪位於樑,又遣宰相以書諭王;王辭。

河東兵猶屯長孑,欲窺澤州。王命保平節度使康懷貞悉發京兆,同華之兵屯晉州以備之。

二月,唐大臣共奏請昭宣帝遜位。壬子,詔宰相帥百官箋詣元帥府勸進,王遣使卻之。於是朝臣、藩鎮,乃至湖南、嶺南上箋勸進者相繼。

三月,癸未,王以亳州刺史李思安爲北路行軍都統,將兵擊幽州

庚寅,唐昭宣帝詔薛貽矩再詣大梁諭禪位之意,又詔禮部尚書蘇循齎百官詣大梁。

鎮海、鎮東節度使吳王錢鏐遣其子傳鐐、傳瓘討盧佶於溫州。

甲辰,唐昭宣帝降御札禪位於樑。以攝中書令張文蔚爲冊禮使,禮部尚書蘇循副之;攝侍中楊涉爲押傳國寶使,翰林學士張策副之;御史大夫薛貽矩爲押金寶使,尚書左丞趙光逢副之;帥百官備法駕詣大梁。楊涉子直史館凝式言於涉曰:"大人爲唐宰相,而國家至此,不可謂之無過。況手持天子璽綬與人,雖保富貴,奈千載何!盍辭之!"涉大駭曰:"汝滅吾族!"神色爲之不寧者數日。策,敦煌人。光逢,隱之子也。

盧龍節度使劉仁恭,驕侈貪暴,常慮幽州城不固,築館於大安山,曰:"此山四面懸絕,可以少制衆。"其棟宇壯麗,擬於帝者。選美女實其中。與方士煉丹藥,求不死。悉斂境內錢,瘞于山顛;令民間用堇泥爲錢。又禁江南茶商無得入境,自採山中草木爲茶,鬻之。

仁恭有愛妾羅氏,其子守光通焉。仁恭杖守光而斥之,不以爲子數。李思安引兵入其境,所過焚蕩無餘。夏,四月,己酉,直抵幽州城下。仁恭猶在大安山。城中無備,幾至不守。守光自外引兵入,登城拒守;又出兵與思安戰,思安敗退。守光遂自稱節度使,命部將李小喜、元行欽將兵攻大安山。仁恭遣兵拒戰,爲小喜所敗。虜仁恭以歸,囚於別室。仁恭將佐及左右,凡守光素所惡者皆殺之。銀胡〈革錄〉都指揮使王思同帥部兵三千,山後八安巡檢使李承約帥部兵二千奔河東,守光弟守奇奔契丹,未幾,亦奔河東,河東節度使晉王克用以承約爲匡霸指揮使,思同爲飛騰指揮使。思同母,仁恭之女也。

庚戌,樑王始御金祥殿,受百官稱臣,下書稱教令,自稱曰寡人。辛亥,令諸箋、表、簿、籍皆去唐年號,但稱月、日。丙辰,張文蔚等至大梁。

盧佶聞錢傳鐐等將至,將水軍拒之於青澳。錢傳瓘曰:"佶之精兵盡在於此,不可與戰。"乃自安固舍舟,間道襲溫州。戊午,溫州潰,擒佶斬之。吳王鏐以都監使吳璋爲溫州制置使,命傳瓘等移兵討盧約於處州。

壬戌,樑王更名晃。王兄全昱聞王將即帝位,謂王曰:"朱三,爾可作天子乎!"

甲子,張文蔚、楊涉乘輅自上源驛從冊寶,諸司各備儀衛鹵簿前導,百官從其後,至金祥殿前陳之。王被兗冕,即皇帝位。張文蔚、蘇循奉冊升殿進讀,楊涉、張策、薛貽矩、趙光逢以次奉寶升殿,讀已,降,帥百官舞蹈稱賀。帝遂與文蔚等宴於玄德殿。帝舉酒曰:"朕輔政未久,此皆諸公推戴之力。"文蔚等皆慚懼,俯伏不能對,獨蘇循、薛貽矩及刑部尚書張禕盛稱帝功德宜應天順人。帝復與宗戚飲博於宮中,酒酣,朱全昱忽以投瓊擊盆中迸散,睨帝曰:"朱三,汝本碭山一民也,從黃巢爲盜,天子用汝爲四鎮節度使,富貴極矣!奈何一旦滅唐家三百年社稷,自稱帝王!行當族滅,奚以博爲!"帝不懌而罷。乙丑,命有司告天地、宗廟、社稷。丁卯,遣使宣諭州、鎮。戊辰,大赦,改元,國號大梁。奉唐昭宣帝爲濟陰王,皆如前代故事,唐中外舊臣官爵並如故。以汴州爲開封府,命曰東都;以故東都爲西都;廢故西京,以京兆府爲大安府,置佑國軍於大安府,更名魏博曰天雄軍。遷濟陰王於曹州,栫之以棘,使甲士守之。

辛未,以武安節度使馬殷爲楚王。

以宣武掌書記、太府卿敬翔知崇政院事,以備顧問,參謀議,于禁中承上旨,宣於宰相而行之。宰相非進對時有所奏請及已受旨應復請者,皆具記事因崇政院以聞,得旨則復宣於宰相。翔爲人沉深,有智略,在幕府三十餘年,軍謀、民政,帝一以委之。翔盡心勤勞,晝夜不寐,自言惟馬上乃得休息,帝性暴戾難近,人莫能測,惟翔能識其意趣。或有所不可,翔未嘗顯言,但微示持疑;帝意已悟,多爲之改易。禪代之際,翔謀居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