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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書》卷四十 列傳第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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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樑士彥子剛樑默

《隋書》卷四十 列傳第五

樑士彥,字相如,安定烏氏人也。少任俠,不仕州郡。性剛果,喜正人之是非。好讀兵書,頗涉經史。周世以軍功拜儀同三司。武帝將有事東夏,聞其勇決,自扶風郡守除九曲鎮將,進位上開府,封建威縣公,齊人甚憚焉。尋遷熊州刺史。後從武帝拔晉州,進位柱國,除使持節、晉絳二州諸軍事、晉州刺史。及帝還後,齊後主親總六軍而圍之。獨守孤城,外無聲援,衆皆震懼,士彥慷慨自若。賊盡銳攻之,樓堞皆盡,城雉所存,尋仞而已。或短兵相接,或交馬出入。士彥謂將士曰:「死在今日,吾爲爾先!」於是勇烈齊奮,呼聲動地,無不一當百。齊師少卻。乃令妻妾軍民子女,晝夜修城,三日而就。帝率六軍亦至,齊師解圍,營於城東十餘里。士彥見帝,持帝須而泣曰:「臣幾不見陛下!」帝亦爲之流涕。時帝以將士疲倦,意欲班師。士彥叩馬諫曰:「今齊師遁,衆心皆動,因其懼也而攻之,其勢必舉。」帝從之,大軍遂進。帝執其手曰:「餘之有晉州,爲平齊之基。若不固守,則事不諧矣。朕無前慮,惟恐後變,善爲我守之。」及齊平,封郕國公,進位上柱國、雍州主簿。宣帝即位,除東南道行臺、使持節、徐州總管、三十二州諸軍事、徐州刺史。與烏丸軌擒陳將吳明徹、裴忌於呂梁,別破黃陵,略定淮南地。

高祖作相,轉亳州總管、二十四州諸軍事。尉迥之反也,以爲行軍總管,從韋孝寬擊之。至河陽,與迥軍相對。令家僮樑默等數人爲前鋒,士彥以其徒繼之,所當皆破。乘勝至草橋,迥衆複合,進戰,大破之。及圍鄴城,攻北門而入,馳啓西門,納宇文忻之兵。

及迥平,除相州刺史。高祖忌之,未幾,徵還京師,閒居無事。自恃元功,甚懷怨望,遂與宇文忻、劉昉等謀作亂。將率僮僕,於享廟之際,因車駕出,圖以發機。復欲於蒲州起事,略取河北,捉黎陽關,塞河陽路,劫調布以爲牟甲,募盜賊以爲戰士。其甥裴通豫知其謀而奏之。高祖未發其事,授晉州刺史,欲觀其意。士彥欣然謂昉等曰:「天也!」又請儀同薛摩兒爲長史,高祖從之。後與公卿朝謁,高祖令左右執士彥、忻、昉等於行間,詰之曰:「爾等欲反,何敢發此意?」初猶不伏,捕薛摩兒適至,於是庭對之。摩兒具論始末,雲:「第二子剛垂泣苦諫,第三子叔諧曰:作猛獸要須成斑。」士彥失色,顧謂摩兒曰:「汝殺我!」於是伏誅,時年七十二。

有子五人。操字孟德,出繼伯父,官至上開府、義鄉縣公、長寧王府驃騎,早卒。剛字永固,弱冠授儀同,以平尉迥勳,加開府。擊突厥有功,進位上大將軍、通政縣公、涇州刺史。士彥之誅也,以諫獲免,徙瓜州。叔諧官至上儀同、廣平縣公、車騎將軍。志遠爲安定伯,務爲建威伯,皆坐士彥誅。

樑默者,士彥之蒼頭,驍武絕人。士彥每從征伐,常與默陷陣。仕周,致位開府。開皇末,以行軍總管從楊素北征突厥,進位大將軍。漢王諒之反也,復以行軍總管從楊素討平之,加授柱國。大業五年,從煬帝徵吐谷渾,遇賊力戰而死,贈光祿大夫。

  ○宇文忻

宇文忻,字仲樂,本朔方人,徙京兆。祖莫豆於,魏安平公。父貴,周大司馬、許國公。忻幼而敏慧,爲兒童時,與羣輩遊戲,輒爲部伍,進止行列,無不用命,有識者見而異之。年十二,能左右馳射,驍捷若飛。恆謂所親曰:「自古名將,唯以韓、白、衛、霍爲美談,吾察其行事,未足多尚。若使與僕並時,不令豎子獨擅高名也。」其少小慷慨如此。年十八,從周齊王憲討突厥有功,拜儀同三司,賜爵興固縣公。韋孝寬之鎮玉壁也,以忻驍勇,請與同行。屢有戰功,加位開府、驃騎將軍,進爵化政郡公,邑二千戶。

從武帝伐齊,攻拔晉州。齊後主親馭六軍,兵勢甚盛,帝憚之,欲旋師。忻諫曰:「以陛下之聖武,乘敵人之荒縱,何往不克!若使齊人更得令主,君臣協力,雖湯、武之勢,未易平也。今主暗臣愚,兵無鬥志,雖有百萬之衆,實爲陛下奉耳。」帝從之,戰遂大克。及帝攻陷幷州,先勝後敗,帝爲賊所窘,左右皆殲,帝挺身而遁,諸將多勸帝還。忻勃然而進曰:「自陛下克晉州,破高緯,乘勝逐北,以至於此。致令僞主奔波,關東響振,自古行兵用師,未有若斯之盛也。昨日破城,將士輕敵,微有不利,何足爲懷。丈夫當死中求生,敗中取勝。今者破竹,其勢已成,奈何棄之而去?」帝納其言,明日復戰,遂拔晉陽。及齊平,進位大將軍,賜物千段。尋與烏丸軌破陳將吳明徹於呂梁,進位柱國,賜奴婢二百口,除豫州總管。

高祖龍潛時,與忻情好甚協,及爲丞相,恩顧彌隆。尉迥作亂,以忻爲行軍總管,從韋孝寬擊之。時兵屯河陽,諸軍莫敢先進。帝令高熲馳驛監軍,與熲密謀進取者,唯忻而已。迥遣子惇,盛兵武陟,忻先鋒擊走之。進臨相州,迥遣精甲三千伏於野馬岡,欲邀官軍。忻以五百騎襲之,斬獲略盡。進至草橋,迥又拒守,忻率奇兵擊破之,直趨鄴下。迥背城結陣,與官軍大戰,官軍不利。時鄴城士女觀戰者數萬人,忻與高熲、李詢等謀曰:「事急矣,當以權道破之。」於是擊所觀者,大囂而走,轉相騰藉,聲如雷霆。忻乃傳呼曰:「賊敗矣!」衆軍復振,齊力急擊之,迥軍大敗。及平鄴城,以功加上柱國,賜奴婢二百口,牛馬羊萬計。高祖顧謂忻曰:「尉迥傾山東之衆,運百萬之師,公舉無遺策,戰無全陣,誠天下之英傑也。」進封英國公,增邑三千戶。自是以後,每參帷幄,出入臥內,禪代之際,忻有力焉。後拜右領軍大將軍,恩顧彌重。

忻妙解兵法,馭戎齊整,當時六軍有一善事,雖非忻所建,在下輒相謂曰:「此必英公法也。」其見推服如此。後改封巳國公。上嘗欲令忻率兵擊突厥,高熲言於上曰:「忻有異志,不可委以大兵。」乃止。忻既佐命功臣,頻經將領,有威名於當世。上由是微忌焉,以譴去官。忻與樑士彥暱狎,數相往來,士彥時亦怨望,陰圖不軌。忻謂士彥曰:「帝王豈有常乎?相扶即是。公於蒲州起事,我必從徵。兩陣相當,然後連結,天下可圖也。」謀泄伏誅,年六十四,家口籍沒。

忻兄善,弘厚有武藝。仕周,官至上柱國、許國公。高祖受禪,遇之甚厚,拜其子穎爲上儀同。及忻誅,並廢於家。善未幾卒。穎至大業中爲司農少卿。及李密逼東都,叛歸於密。忻弟愷,別有傳。

  ○王誼

王誼,字宜君,河南洛陽人也。父顯,周鳳州刺史。誼少慷慨,有大志,便弓馬,博覽羣言。周閔帝時,爲左中侍上士。時大冢宰宇文護執政,勢傾王室,帝拱默無所關預。有朝士於帝側微爲不恭,誼勃然而進,將擊之。其人惶懼請罪,乃止。自是朝士無敢不肅。歲餘,遷御正大夫。丁父艱,毀瘁過禮,廬於墓側,負士成墳。歲餘,起拜雍州別駕,固讓,不許。武帝即位,授儀同,累遷內史大夫,封楊國公。從帝伐齊,至幷州,帝既入城,反爲齊人所敗,左右多死。誼率麾下驍雄赴之,帝賴以全濟。時帝以六軍挫衄,將班師。誼固諫,帝從之。及齊平,授相州刺史。未幾,復徵爲大內史。汾州稽胡爲亂,誼率兵擊之。帝弟越王盛、譙王儉雖爲總管,並受誼節度。其見重如此。及平賊而還,賜物五千段,封一子開國公。帝臨崩,謂皇太子曰:「王誼社稷臣,宜處以機密,不須遠任也。」

皇太子即位,是爲宣帝。憚誼剛正,出爲襄州總管。及高祖爲丞相,轉爲鄭州總管。司馬消難舉兵反,高祖以誼爲行軍元帥,率四總管討之。軍次近郊,消難懼而奔陳。於時北至商洛,南拒江淮,東西二千餘里,巴蠻多叛,共推渠帥蘭雒州爲主。雒州自號河南王,以附消難,北連尉迥。誼率行軍總管李威、馮暉、李遠等分討之,旬月皆平。高祖以誼前代舊臣,甚加禮敬,遣使勞問,冠蓋不絕。以第五女妻其子奉孝,尋拜大司徒。誼自以與高祖有舊,亦歸心焉。

及上受禪,顧遇彌厚,上親倖其第,與之極歡。太常卿蘇威立議,以爲戶口滋多,民田不贍,欲減功臣之地以給民。誼奏曰:「百官者,歷世勳賢,方蒙爵土,一旦削之,未見其可。如臣所慮,正恐朝臣功德不建,何患人田有不足?」上然之,竟寢威議。開皇初,上將幸岐州。誼諫曰:「陛下初臨萬國,人情未洽,何用此行?」上戲之曰:「吾昔與公位望齊等,一朝屈節爲臣,或當恥愧。是行也,震揚威武,欲以服公心耳。」誼笑而退。尋奉使突厥,上嘉其稱旨,進封郢國公。

未幾,其子奉孝卒。逾年,誼上表,言公主少,請除服。御史大夫楊素劾誼曰:「臣聞喪服有五,親疏異節,喪制有四,降殺殊文。王者之所常行,故曰不易之道也。是以賢者不得逾,不肖者不得不及。而儀同王奉孝既尚蘭陵公主,奉孝以去年五月身喪,始經一週,而誼便請除釋。竊以雖曰王姬,終成下嫁之禮,公則主之,猶在移天之義。況復三年之喪,自上達下,及期釋服,在禮未詳。然夫婦則人倫攸始,喪紀則人道至大,苟不重之,取笑君子。故鑽燧改火,責以居喪之速;朝祥暮歌,譏以忘哀之早。然誼雖不自強,爵位已重,欲爲無禮,其可得乎?乃薄俗傷教,爲父則不慈;輕禮易喪,致婦於無義。若縱而不正,恐傷風俗,請付法推科。」有詔勿治,然恩禮稍薄。誼頗怨望。或告誼謀反,上令案其事。主者奏誼有不遜之言,實無反狀。上賜酒而釋之。於時上柱國元諧亦頗失意,誼數與相往來,言論醜惡。胡僧告之,公卿奏誼大逆不道,罪當死。上見誼,愴然曰:「朕與公舊爲同學,甚相憐愍,將奈國法何?」於是下詔曰:「誼,有周之世,早豫人倫,朕共遊庠序,遂相親好。然性懷險薄,巫覡盈門,鬼言怪語,稱神道聖。朕受命之初,深存誡約,口雲改悔,心實不悛。乃說四天正神道,誼應受命,書有誼讖,天有誼星,桃、鹿二川,岐州之下,歲在辰巳,興帝王之業。密令卜問,伺殿省之災。又說其身是明王,信用左道,所在詿誤,自言相表,當王不疑。此而赦之,將或爲亂,禁暴除惡,宜伏國刑。」上覆令大理正趙綽謂誼曰:「時命如此,將若之何!」於是賜死於家,時年四十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