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

首頁 > 國學之史部 > 隋書 > 《隋書》卷七十八 列傳第四十三

《隋書》卷七十八 列傳第四十三

推薦人: 來源: 閱讀: 1.12W 次

  ○藝術

《隋書》卷七十八 列傳第四十三

夫陰陽所以正時日,順氣序者也;卜筮所以決嫌疑,定猶豫者也;醫巫所以御妖邪,養性命者也;音律所以和人神,節哀樂者也;相術所以辯貴賤,明分理者也;技巧所以利器用,濟艱難者也。此皆聖人無心,因民設教,救恤災患,禁止淫邪。自三五哲王,其所由來久矣。然昔之言陰陽者,則有箕子、裨竈、梓慎、子韋;曉音律者,則師曠、師摯、伯牙、杜夔;敘卜筮,則史扁、史蘇、嚴君平、司馬季主;論相術,則內史叔服、姑布子卿、唐舉、許負;語醫,則文摯、扁鵲、季咸、華佗;其巧思,則奚仲、墨翟、張平子、馬德衡。凡此諸君者,仰觀俯察,探賾索隱,鹹詣幽微,思侔造化,通靈入妙,殊才絕技。或弘道以濟時,或隱身以利物,深不可測,固無得而稱焉。近古涉乎斯術者,鮮有存夫貞一,多肆其淫僻,厚誣天道。或變亂陰陽,曲成君欲,或假託神怪,熒惑民心。遂令時俗妖訛,不獲返其真性,身罹災毒,莫得壽終而死。藝成而下,意在茲乎?歷觀經史百家之言,無不存夫藝術,或敘其玄妙,或記其迂誕,非徒用廣異聞,將以明乎勸戒。是以後來作者,或相祖述,故今亦採其尤著者,列爲《藝術篇》雲。

  庾季才子質盧太翼耿詢

庾季才,字叔奕,新野人也。八世祖滔,隨晉元帝過江,官至散騎常侍,封遂昌侯,因家於南郡江陵縣。祖詵,樑處士,與宗人易齊名。父曼倩,光祿卿。季才幼穎悟,八歲誦《尚書》,十二通《周易》,好佔玄象。居喪以孝聞。樑廬陵王績闢荊州主簿,湘東王繹重其術藝,引授外兵參軍。西臺建,累遷中書郎,領太史,封宜昌縣伯。季才固辭太史,元帝曰:「漢司馬遷歷世屍掌,魏高堂隆猶領此職,不無前例,卿何憚焉。」帝亦頗明星曆,因共仰觀,從容謂季才曰:「朕猶慮禍起蕭牆,何方可息?」季才曰:「頃天象告變,秦將入郢,陛下宜留重臣,作鎮荊陝,整旆還都,以避其患。假令羯寇侵蹙,止失荊湘,在於社稷,可得無慮。必久停留,恐非天意也。」帝初然之,後與吏部尚書宗懍等議,乃止。俄而江陵陷滅,竟如其言。

周太祖一見季才,深加優禮,令參掌太史。每有徵討,恆預侍從。賜宅一區,水田十頃,並奴婢牛羊什物等,謂季才曰:「卿是南人,未安北土,故有此賜者,欲絕卿南望之心。宜盡誠事我,當以富貴相答。」初,郢都之陷也,衣冠士人多沒爲賤。季才散所賜物,購求親故。文帝問:「何能若此?」季才曰:「僕聞魏克襄陽,先昭異度,晉平建業,喜得士衡。伐國求賢,古之道也。今郢都覆敗,君信有罪,晉紳何咎,皆爲賤隸!鄙人羈旅,不敢獻言,誠切哀之,故贖購耳。」太祖乃悟曰:「吾之過也。微君遂失天下之望!」因出令免樑俘爲奴婢者數千口。

武成二年,與王褒、庾信同補麟趾學士。累遷稍伯大夫、車騎大將軍、儀同三司。其後大冢宰宇文護執政,謂季才曰:「比日天道,有何徵祥?」季纔對曰:「荷恩深厚,若不盡言,便同木石。頃上臺有變,不利宰輔,公宜歸政天子,請老私門。此則自享期頤,而受旦、奭之美,子孫籓屏,終保維城之固。不然者,非復所知。」護沈吟久之,謂季才曰:「吾本意如此,但辭未獲免耳。公既王官,可依朝例,無煩別參寡人也。」自是漸疏,不復別見。及護滅之後,閱其書記,武帝親自臨檢,有假託符命,妄造異端者,皆致誅戮。唯得季才書兩紙,盛言緯候災祥,宜反政歸權。帝謂少宗伯斛斯徵曰:「庾季才至誠謹愨,甚得人臣之禮。」因賜粟三百石,帛二百段。遷太史中大夫,詔撰《靈臺祕苑》,加上儀同,封臨潁伯,邑六百戶。宣帝嗣位,加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增邑三百戶。

及高祖爲丞相,嘗夜召季才而問曰:「吾以庸虛,受茲顧命,天時人事,卿以爲何如?」季才曰:「天道精微,難可意察,切以人事卜之,符兆已定。季才縱言不可,公豈復得爲箕、潁之事乎?」高祖默然久之,因舉首曰:「吾今譬猶騎獸,誠不得下矣。」因賜雜彩五十匹,絹二百段,曰:「愧公此意,宜善爲思之。」大定元年正月,季才言曰:「今月戊戌平旦,青氣如樓闕,見於國城之上,俄而變紫,逆風西行。《氣經》雲:'天不能無雲而雨,皇王不能無氣而立。'今王氣已見,須即應之。二月日出卯入酉,居天之正位,謂之二八之門。日者,人君之象,人君正位,宜用二月。其月十三日甲子,甲爲六甲之始,子爲十二辰之初,甲數九,子數又九,九爲天數。其日即是驚蟄,陽氣壯發之時。昔周武王以二月甲子定天下,享年八百,漢高帝以二月甲午即帝位,享年四百,故知甲子、甲午爲得天數。今二月甲子,宜應天受命。」上從之。

開皇元年,授通直散騎常侍。高祖將遷都,夜與高熲、蘇威二人定議,季才旦而奏曰:「臣仰觀玄象,俯察圖記,龜兆允襲,必有遷都。且堯都平陽,舜都冀土,是知帝王居止,世代不同。且漢營此城,經今將八百歲,水皆鹹鹵,不甚宜人。願陛下協天人之心,爲遷徙之計。」高祖愕然,謂熲等曰:「是何神也!」遂發詔施行,購絹三百段,馬兩匹,進爵爲公。謂季才曰:「朕自今已後,信有天道矣。」於是令季才與其子質撰《垂象》、《地形》等志。上謂季才曰:「天地祕奧,推測多途,執見不同,或致差舛。朕不欲外人干預此事,故使公父子共爲之也。」及書成奏之,賜米千石,絹六百段。九年,出爲均州刺史。策書始降,將就籓,時議以季才術藝精通,有詔還委舊任。季才以年老,頻表去職,每降優旨不許。會張胄玄歷行,及袁充言日影長。上以問季才,季才因言充謬。上大怒,由是免職,給半祿歸第。所有祥異,常使人就家訪焉。仁壽三年卒,時年八十八。

季才局量寬弘,術業優博,篤於信義,志好賓遊。常吉日良辰,與琅琊王褒、彭城劉、河東裴政及宗人信等,爲文酒之會。次有劉臻、明克讓、柳抃之徒,雖爲後進,亦申遊款。撰《靈臺祕苑》一百二十卷,《垂象志》一百四十二卷,《地形志》八十七卷,並行於世。

瘐質,字行修,少而明敏,早有志尚。八歲誦樑世祖《玄覽》、《言志》等十賦,拜童子郎。仕周齊煬王記室。開皇元年,除奉朝請,歷鄢陵令,遷隴州司馬。大業初,授太史令。操履貞愨,立言忠鯁,每有災異,必指事面陳。而煬帝性多忌刻,齊王暕亦被猜嫌。質子儉時爲齊王屬,帝謂質曰:「汝不能一心事我,乃使兒事齊王,何向背如此邪?」質曰:「臣事陛下,子事齊王,實是一心,不敢有二。」帝怒不解,由是出爲合水令。八年,帝親伐遼東,徵詣行在所。至臨渝謁見,帝謂質曰:「朕承先旨,親事高麗,度其土地人民,才當我一郡,卿以爲克不?」質對曰:「以臣管窺,伐之可克,切有愚見,不願陛下親行。」帝作色曰:「朕今總兵至此,豈可未見賊而自退也?」質又曰:「陛下若行,慮損軍威。臣猶願安駕住此,命驍將勇士指授規模,倍道兼行,出其不意。事宜在速,緩必無功。」帝不悅曰:「汝既難行,可住此也。」及師還,授太史令。九年,復徵高麗,又問質曰:「今段復何如?」對曰:「臣實愚迷,猶執前見。陛下若親動萬乘,糜費實多。」帝怒曰:「我自行尚不能克,直遣人去,豈有成功也!」帝遂行。既而禮部尚書楊玄感據黎陽反,兵部侍郎斛斯政奔高麗,帝大懼,遽而西還,謂質曰:「卿前不許我行,當爲此耳。今者玄感其成事乎?」質曰:「玄感地勢雖隆,德望非素,因百姓之勞苦,冀僥倖而成功。今天下一家,未易可動。」帝曰:「熒惑入鬥如何?」對曰:「鬥,楚之分,玄感之所封也。今火色衰謝,終必無成。」十年,帝自西京將往東都,質諫曰:「比歲伐遼,民實勞敝,陛下宜鎮撫關內,使百姓畢力歸農。三五年間,令四海少得豐實,然後巡省,於事爲宜。陛下思之。」帝不悅,質辭疾不從。帝聞之,怒,遣使馳傳,鎖質詣行在所。至東都,詔令下獄,竟死獄中。

子儉,亦傳父業,兼有學識。仕歷襄武令、元德太子學士、齊王屬。義寧初,爲太史令,時有盧太翼、耿詢,並以星曆知名。

盧太翼,字協昭,河間人也,本姓章仇氏。七歲詣學,日誦數千言,州里號曰神童。及長,閒居味道,不求榮利。博綜羣書,爰及佛道,皆得其精微。尤善占候算曆之術。隱於白鹿山,數年徙居林慮山茱萸澗。請業者自遠而至,初無所拒,後憚其煩,逃於五台山。地多藥物,與弟子數人廬於巖下,蕭然絕世,以爲神仙可致。皇太子勇聞而召之,太翼知太子必不爲嗣,謂所親曰:「吾拘逼而來,不知所稅駕也!」及太子廢,坐法當死,高祖惜其才而不害,配爲官奴。久之,乃釋。其後目盲,以手摸書而知其字。仁壽末,高祖將避暑仁壽宮,太翼固諫不納,至於再三。太翼曰:「臣愚豈敢飾詞,但恐是行鑾輿不反。」高祖大怒,系之長安獄,期還而斬之。高祖至宮寢疾,臨崩,謂皇太子曰:「章仇翼,非常人也,前後言事,未嘗不中。吾來日道當不反,今果至此,爾宜釋之。」及煬帝即位,漢王諒反,帝以問之。答曰:「上稽玄象,下參人事,何所能爲?」未幾,諒果敗。帝常從容言及天下氏族,謂太翼曰:「卿姓章仇,四嶽之胄,與盧同源。」於是賜姓爲盧氏。大業九年,從駕至遼東,太翼言於帝曰:「黎陽有兵氣。」後數日而玄感反書聞,帝甚異之,數加賞賜。太翼所言天文之事,不可稱數,關諸祕密,世莫得聞。後數載,卒於洛陽。

耿詢,字敦信,丹陽人也。滑稽辯給,伎巧絕人。陳後主之世,以客從東衡州刺史王勇於嶺南。勇卒,詢不歸,遂與諸越相結,皆得其歡心。會郡俚反叛,推詢爲主。柱國王世積討擒之,罪當誅。自言有巧思,世積釋之,以爲家奴。久之,見其故人高智寶以玄象直太史,詢從之受天文算術。詢創意造渾天儀,不假人力,以水轉之,施於暗室中,使智寶外候天時,合如符契。世積知而奏之,高祖配詢爲官奴,給使太史局。後賜蜀王秀,從往益州,秀甚信之。及秀廢,復當誅,何稠言於高祖曰:「耿詢之巧,思若有神,臣誠爲朝廷惜之。」上於是特原其罪。詢作馬上刻漏,世稱其妙。煬帝即位,進欹器,帝善之,放爲良民。歲餘,授右尚方署監事。七年,車駕東征,詢上書曰:「遼東不可討,師必無功。」帝大怒,命左右斬之,何稠苦諫得免。及平壤之敗,帝以詢言爲中,以詢守太史丞。宇文化及弒逆之後,從至黎陽,謂其妻曰:「近觀人事,遠察天文,宇文必敗,李氏當王,吾知所歸矣。」詢欲去之,爲化及所殺。著《鳥情佔》一卷,行於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