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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關於農村小學調查報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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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2月份,筆者春節從北京返回地處中原的老家。一路走下去,從京城到市裏,再到縣城到村莊,所到之處,聊起天來,人們都不由自主地會聊到教育,聊到孩子。上至七八十歲的退休老教師、老農民,下至正在面臨着孩子上學問題的三十來歲的年輕父母。他們都會關心教育、關注教育。可以感受到,教育,在基層老百姓中,已經成爲至關重要的民生問題。在數日的調查中,鄉親們圍繞着自己的、孩子們的教育經歷談了很多,筆者發現,或多或少都和村小有關。筆者的村莊裏有一所小學,因爲地處中原,我們就稱呼她爲“XX小學”吧。不同年代的人談起中村小學,就構成了XX小學的過去、現在和未來。筆者就以中村小學爲原點,勾勒調研的主要內容。

2015年關於農村小學調查報告

  一、村小的興盛:從能上初小到義務教育普及

老人們都說,在他們小的時候,能夠上幾年學的人,少之又少。解放前中村沒有學校,只是一傢俬塾,老先生帶幾個孩子,老師地位也不高,普遍流行的是,“家有五斗糧,不當孩子王”,學的內容也多是《三字經》、《百家姓》等。家長們的期望,大多是認得幾個字,不當“睜眼瞎”就行,讀書做秀才,畢竟只是絕少數人的事情,那都是天上文曲星下凡,哪裏是平頭老百姓能想的?

1947年一解放,村裏就辦起了小學,先是在地主家的宅院裏,後來又專門新修了學校,這就是中村小學。適齡的、超齡的孩子基本上都能夠進學校門了。生於1950年代的村民,大多數都能夠上完“初小” [1] ,因爲學校就在村裏面,方便得很。但是,由於物質貧乏生活貧困、兄弟姐妹多負擔重,學生們大多要完成繁重的勞動後,在聽到上課鈴時才跑着進學校。很少人能夠讀“高小”,因爲高小在村外的鄉鎮,要帶着糧食,又無法兼顧家裏的勞動,所以家長也就不讓上了。我父親常常會說起,他作爲家裏的長男,沒有能夠讀高小,早早地在生產隊裏勞動了。他很愛看書,晚上點着煤油燈看書,被爺爺看見了,就會被訓斥“還點着燈,不費油嗎?!快點兒滅了!”。雖然只是讀了初小,父輩們基本上都能識文斷字,很多人還保持了閱讀、記事的習慣。同時,也讓父輩有了強烈的供養兒女們讀書的願望,也爲XX小學的興盛提供了心理條件。

XX小學興盛於1980-1990年代。1984年中村籌辦了初中,興建了新校區,小學和初中在一個校園裏。我也是在那個時候入學讀書的。新入職的老師多,從外面也調了老師來。老師們大多認真負責,至今我還記得年輕的班主任如何教我們保護眼睛,如何要求我們寫日記。這一時期,XX適齡兒童都讀完了小學,讀到了初中。上學時節,學生們三三兩兩地從各條衚衕走向學校;放學時節,學生們從大門口三五成羣地又走向各條衚衕,恰如村莊裏新鮮的血液在不停地流動,使得村莊充滿了生機。

上大學的人也越來越多:1961年中村出了第一個大學生,他考入了名牌大學——XX大學。此後在很長時間裏他都是XX唯一的大學生。1980年代中村出過四個中專生。1990年代,我同村的同學中,三個讀了中專,兩個讀了大學。在很長的時間裏,我都以爲,上小學就是要上自己村裏的學校。

  二、何以衰落:村小逐步空心化

從教育史的角度看,六十年來,我家鄉的教育經歷了大發展之後,如今面臨着城市化進程中發展的大問題。直觀地呈現爲縣城小學的超大班額,村莊小學的逐步衰落。孩子越來越少,老師沒有精神去教,在現有的情況之下,學校也不可能再補充新的教師。記得梁鴻在《中國在XX》中寫道,XX學校變成了“養豬場”。而我原本以爲,中村作爲一個有着五六百年曆史的兩千多人口的村莊,一個不僅有小學且有初中的學校,生源不會流失那麼嚴重。幾十年來,一年級新生都穩定在五十人左右。然而,2013、2014年,連續兩年招生都少於10人。孩子們大多數都去了縣城上小學。XX小學的衰落狀態,已經是每個關心着它的人不可否認的了。其結果,一方面是縣市的大班額,小學生常常一個班超過百人,三個孩子一張桌,老師都要帶着麥克上課。老師很多的精力放在維持課堂秩序上,孩子們時常有的孩子一個學期也沒有機會回答一次問題。另一方面,是村莊小學的了無生氣

對於我所提出的“爲什麼要把孩子送到縣城裏去”的問題,家長們、鄉親們的答案大致可以分爲三類:

首先是認爲村裏的教育水平太低,想讓孩子到縣裏接受更好的教育。村裏的教育水平太低,最主要的原因“還是師資問題”。一是覺得老師沒有責任心,“不辦事”,教得“不中”。XX小學現有8名老師,除了兩名幼師畢業的老師外,其餘6名都是本村的民辦教師轉正而來。家長們都非常清楚他們的背景,其中有的老師小學本就沒有畢業的,只是因爲關係進了民師隊伍,然後又“暗箱”操作成了公辦教師。幾個家長反映說曾經多次找校長換老師,堅決不能讓xx教。校長很撓頭,說,我也沒法兒叫他下崗。“沒一點兒辦法,就拉倒了(就算了),但凡有點兒辦法,那就得給孩子找個好點兒的學校!”。除了對老師們本身的文化水平、教學水平不滿意之外,鄉親們對一些老師的道德水平也頗有微詞。廣爲流傳的段子是“哥啊,咋又是你呀?!”這話據說出自派出所抓賭的警察。“哥”,就是學校的校長。校長、老師們經常打麻將、賭博,這讓家長們很不放心。二是學校裏的確開不齊課。學校根本就沒有體育、音樂、美術、英語課教師。對於現在想讓孩子全面發展的父母而言,這也是選擇讓孩子去縣城的重要原因。

其次是因爲外出打工,父親不在身邊,媽媽、爺爺奶奶沒有太多能力管教孩子,乾脆就送到縣城裏,寄宿制的,省心。家長們認爲把孩子交給寄宿制的學校,一切都有專人負責,孩子應該會更好的。

再次,也有跟風的原因。別人家都把孩子送到外邊兒讀書了,你不去,“顯得比別人矮半截”、“顯得你沒本事”!也害怕將來孩子埋怨自己,不給創造好的教育條件。 所以,也有一些家長,儘管很猶豫,不願意讓孩子那麼小就離開自己,也擔心“一個班裏那麼多人孩子學不好”,但還是託人找關係,花錢把孩子送進去。

綜上所述,把孩子送到縣城上學,並不是家長們積極的自主選擇,而是無可奈何的選擇。並不是去留皆優,優中選最優的選擇,而是去留皆憂,憂中選少憂的選擇。把孩子送到縣城

後也是憂心忡忡,他們也樸素地意識到,一個班裏“百十號人”,“老師哪兒顧得過來”!有些孩子的作業,老師是根本就沒有批改過的。誠如家長們所言,“如果自己村的小學能夠教得好,誰願意把孩子獨自丟在縣城裏呢”?“再怎麼着,在家吃得也會比學校好!”然而,如今,他們越來越多地家庭分離:男人們獨自在大城市裏打工,孩子們獨自在縣城裏上學,女人、老人們獨自留在村子裏守着土地、帶着更小的孩子。

在教育部實施一系列義務教育均衡化政策之後,村小的硬件條件和縣城小學的條件在逐步縮小。然而,作爲教育之魂的師資間的差距卻是越來越大。城市化的進程爲優秀師資提供了更多的向上流動的機會,而向下流動的數量卻越來越少。據東北師範大學農村教育研究所課題組《中國農村教育發展報告2013-2014》的調查顯示,農村教師隊伍中有51.2%的人被初次配置到鄉村學校,但在二次配置中有XX.9%的教師調進了縣城。有XX.7%的農村教師“想要離開”現在的崗位。在縣域教師流動中,有XX.3%爲“向上流動”,XX.2%爲“平行流動”,只有X.5%爲“向下流動”,而且流動者多爲年輕教師、高職稱教師和優秀教師。

在回鄉的路上,遇到不少做老師的老同學,他們都覺得教師工資太低了!我初中時的老同學中師畢業後,夫婦二人都在一所村小教書。好在2010年她丈夫通過考試,到了縣裏新成立的小學,又買了學校的集資房,“生活這纔好了些”。她告訴女兒說,“你就是拉棍要飯,也不能再當老師!”。這讓我特別地吃驚!記得1993年,我們中學習最好的人就是要上中師的。有許多人,復讀數年,就是爲了考中師。而今,許多人卻爲教師身份叫苦不迭了。我細細追問,老師們說,這也和學校領導有關,一些校領導歪風邪氣,老師下功夫教,不如給他送禮、搞好關係重要。這表現在職稱晉升、職務升遷、績效工資方面特別明顯。在生活清貧之外,精神苦悶也是一個重要方面。“校長整天說,不出事就行,別的就不用管了”。“我所能做的一大好事就是,把那些願意學習、學習不錯的學生,想辦法弄到縣城裏的學校。”我的老同學如是說。她自己也一直在尋找機會離開村小,一如當年要努力考上中師。

那麼,村小的衰落是不可避免的嗎?能不能讓“自己村的學校”活起來,煥發出活力來呢?我和鄉親們就此問題展開了討論。

  三、以何重振:怎麼樣讓農村的學校活起來?

能否有好的師資是農村教育能否活起來的關鍵。但怎麼樣讓“自己村的學校”活起來呢?鄉親們認同老師們的工資的確不高:“老師們的工資,兩千多塊錢,的確不算高”。但是,他們又認爲,和老師們的付出相比,兩千塊錢也不算低,“再說他們還都有地”。鄉親們認爲,村小裏的老師,也得分兩部分來看,一部分是那種中師、大學等“正牌”學校畢業的老師,村裏也沒有地的,教得好的。這部分老師應該大幅度地提高工資和待遇。另一部分各種轉正的老師。他們有地,每月還有兩千多塊錢,村莊裏的生活成本也低,他們是生活得很好的,也沒有什麼壓力,經常打麻將。這部分老師,就應該清退。我認爲,不能一概而論,這部分老師中,也會有很有責任心、教育教學水平高的老師。他們認爲,這部分老師,也應該歸到第一部分老師裏面。如此反覆,討論的結果,不再以是否有承包田爲標準,也不以學歷、出身爲標準,而是以是否勝任教師工作、品德行爲是否符合師德爲標準。

所以,想要調動老師的積極性,想要提高教師隊伍的水平,大家認爲,還是要整體規劃教師隊伍。首先得清退不合格的老師們,特別是那些品德、修養根本就不適合做老師的人,給些錢也好,就是不能讓他們再教了。然後,培訓現有的師資,同時,招聘新的教師。現在這麼多大學生找不到工作,不愁沒老師。要用高工資招聘新的、好的老師。他們甚至說,就是大家再集資出錢也可以,只要能有好老師。

強化農村師資培訓,對教師基本教育理念的重新啓蒙,是提高農村教育水平的當務之急。重整教師隊伍,自然是根本之策,但事關歷史,又涉及一些人的切身利益問題,絕不是教育一家能夠決定,也不是短時期可以解決的。恐怕真的要靠歷史自身來消化。因此,加強師資隊伍的管理、培訓,對教師進行有效的基本教育理念的啓蒙,就成爲挽救農村教育的當務之急。不僅一些老師的教育理念陳舊,而且,模糊不清的觀念在老師們中盛行,亟需澄清。

在我回鄉調研的日子裏,時常聽到鄉親們抱怨說現在的老師都不怎麼管學生。學孬學好都是學生自己的事兒,老師沒啥責任心。我覺得這在鄉村已經成爲一個較爲普遍的現象,並把它和現行義務教育體制連結起來思考,我認爲這是源於在傳統的升學壓力消失的情況下,老師們沒有積極性。但在和家長的一次偶然聊天中,我意識到除了制度方面的原因外,還有教育理念的問題。

她問我:“現在他們 [2] 都說,教育部有文件,不叫管學生,願意學就學,不願意學拉倒!有這一條冇?他們說這個都上了教育法了!”我吃了一驚!她繼續說,賀老師沒法了,既不叫打,又不叫站,看見調皮搗蛋的學生怎麼辦呢?就讓學生蹲在那兒,蹲得時間長了,腳都麻了。就讓他去坐一會兒,腳不麻了就再去蹲着。她說,教育部不應該規定得這麼死,還不如給學生點兒壓力了,這樣學生能學好些,老師還能有點兒責任心。

我向她解釋,無論是教育法,還是教育部,都沒有規定老師不能管學生,而是講老師不能體罰學生。村裏老師,之所以把這一規定理解爲不讓“管”,大概是長久以來“管就是體罰”、“體罰就是管”的傳統。教育方式、教育手段單一到體罰,不讓體罰,就理解爲不讓管,從而放棄對學生的教育權利和教育義務。又或者,單純地避免明令禁止的體罰形式,不讓罰站,就罰蹲。絕不是說不能懲罰學生,更不等於說不能管學生,而是對教師的要求更高了,

要求老師具有相應的教育教學能力。很多事物,包括教育,往往在過渡時期會更糟糕,以前的傳統在消失,被禁止,而新的觀念、規則又處在舊傳統的解讀、消極的抗拒之中。村小的教育,就處在這樣的境況之中。因此,亟需對農村教師進行教育理念、教育法的啓蒙,結合傳統上的習慣做法和現在的理念、要求,有針對性地正本清源,提高教師們的認識,增強教師的責任感,提高村小的吸引力。

此外,做好農村學校校長的選拔任用、培訓、管理是重要抓手。“兵熊熊一個,將熊熊一窩”,中小學校的校長負責制,決定了校長的在學校發展上舉足輕重的作用。校長的品行、水平,對教師隊伍的影響怎麼強調都不爲過。2014年教育部所實施的針對農村校長的國培計劃,值得期待!培訓如有實效,功德無量!但想要有實效,恐怕需要下大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