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念恩師優秀散文

房間有些冷，門外有風。打開墨舞紅塵站，首頁顯示這麼一行令人駭聞的標題:守在紅塵，讓我們一起懷緬老朋友——曾是刀客。

這是一行猶如晴天霹靂，讓人不敢相信，難以相信，更不願意相信的標題。曾是刀客，他是一位在中國文學圈裏被衆多文友們尊重、敬仰、欽佩的著名雲南籍作家、詩人、評論家，1968年出生。贏得衆多文友們對他尊重、敬仰、欽佩的，除了他能寫出一手優秀的作品外，更重要的，是在網絡文學圈裏，十多年來，他免費培養了一批又一批愛好文學的人走上了真正的文學創作路，以及，提高了衆多對文學創作有着濃厚興趣的業餘愛好者。我，便是他培養的其中一員。

46歲，正值如日中天的黃金年齡，死，在他身上似乎怎麼都用不上。認識他整整九年，雖從未謀過面，也沒有通過任何方式進行過視頻、語音的交流，更沒有QQ聯絡，但在原創力量、紅袖添香，以及後來他跟趙小波創辦的時光，到今天的墨舞紅塵，除了站長，他都是裏面的最高管理員，曾經編審過我的衆多文章，寫過無以計數的編者按，通過短消息給我私自留過言，教我如何把作品寫好，甚至，還單獨給我的散文和詩歌寫過短章評論，這些所有的所有，彷彿就發生在眼前或昨天的事情，怎麼突然說走就走了呢？太讓人不可思議、不敢相信。

懷着無比複雜以及僥倖的心理和顫抖厲害的右手用鼠標對準標題點開網頁，是紅塵網站站長紫衣侯寫的一則訃告。通過訃告內容我知道了曾是刀客是因病醫治無效於1月28日不幸離世。得知確切的消息後，我悲從中來，眼淚大滴流了出來。

我最早接觸絡是2006年5月下旬，那時的我雖然愛好文學，但寫作還趕不上幼兒學走路的水平，文化程度不高，對網絡操作更是陌生。清楚記得，我最早進入的站是榕樹下，在裏面發表了十首詩歌，編輯退回了九篇，這對於一位剛剛起步學習寫作的我來說，無疑是一種打擊。當接二連三接到編輯退稿的打擊後，我膽怯悲觀的心再也難以繼續下去了。當準備退出來時，無意之中看見了網站的一角有則引人的廣告在閃爍，廣告內容是“原創力量文學聯盟網站舉辦夏季大型有獎徵文公告“字樣。順着這則廣告我點了進去，出來的是一個名叫”原創力量“的大型站，網站中間是一座長長窄窄的池塘，池塘裏盛開着紅白荷花兩朵，荷花周圍覆蓋的是清凌凌的水和碧綠綠的荷葉，池塘外框佈滿的是各種題材的文學作品。因爲愛好詩歌，我隨意點開了幾位作者的詩歌讀了起來，清新優美的文字猶如首頁一畝方塘裏隨風飄來的馨甜荷香，深深感染、陶醉了我，還有詩歌下方編輯用四號紅色字體書寫的優美按語，更讓我流連忘返地走不出來，有一股很強烈的衝動促使着我準備註冊投稿，但理智又告訴我，在榕樹下所遭受到的嚴重打擊給偃旗息鼓了下來。就這樣，接連好幾天我都在這個網站裏面瀏覽，讀各位文友各種題材的作品，越讀，越是讓我愛上了這個網站，心裏實在難以控制，便躍躍欲試用自己的真名註冊了，時間是6月7日，正值夏季荷花盛開的季節。註冊後我投了兩首作品，一首是現寫的現代詩歌，題目叫《南方的天空》，一首是沒有任何規則的古體詩歌，題目早忘的沒影子了，在編輯框編好後點擊發表時，可以說我的心緊張發抖的非常厲害，原因是沒信心，擔心再次被編輯退稿。現在回憶起來，已經忘了最後我是用什麼樣兒的力氣與勇氣點擊發表的。第二天懷着忐忑不安的心打開網頁，發現個人信息欄有幾條未讀短信，我再次懷着忐忑不安的心點開，驚喜的是，現代詩歌順利通過了，編輯在最下方用四號紅色字體寫了幾行按語，後面的跟帖留評處，還有幾位陌生的文友跟了評，古體詩歌被退稿，但編輯也寫明瞭退稿原因，說是格律不規範，希望我修改好後再次投寄過去。從那時起，我才知道古體詩歌寫作要求是非常嚴格的，並不是簡單的一首詩只要是七個字或五個字對齊，用現代讀音每行的最後一個字都押韻就行了。現代詩歌審覈通過，古體詩歌被退稿，但說明了退稿原因，這給我再次投稿的恐懼心理打消了一半。

緊接着，我又寫了一首《兩片紅楓》的現代詩歌投稿了，第二天仍然是用一顆忐忑不安的心打開網頁查看短消息的。這次打開短消息，可以說讓我激動不已，因爲審覈我這首詩歌的編輯名字叫曾是刀客，名字前面的頭銜是總編，按語寫得漂亮不說，更重要的是他給了我推薦，這無疑是給了我寫作的信心與勇氣，在之前榕樹下投稿屢屢遭受編輯退稿的膽怯與恐懼消除了。我在想，我是一名剛剛學寫詩的人，能在這個網站被這麼大頭銜的官給審覈並推薦，證明我的寫作還是有一些細胞，有一定水平的。也正是因爲這首詩歌被曾是刀客的推薦，讓我在當時興奮、激動了一個多星期。寫詩，也就這樣堅持了下來，堅持到今天。

網站的夏季徵文8月初選作品，我的一首詩歌被順利入選，而且還排在詩歌欄第一位，雖然最後徵文結束後被落選，但畢竟也是給了我鼓勵與肯定，因爲我知道，這裏寫文的人高手如雲，文化層次都不得了，像我這樣一位沒文化的人要想在決賽中勝出，有點天方夜譚。因爲自己作品被文友們關注多，編輯也不斷肯定，特別是總編曾是刀客、詩歌主編覓雪嫦晴，編輯小塵風雨不斷給予的鼓勵，讓我一直沒有打消投稿的念頭，也一直積極參加網站舉辦的各種比賽。可以說，網站從2006年4月1日正式成立到2009年期間，在曾是刀客的帶領下，無論是長篇，還是短篇，都辦的風生水起，編輯們熱情高漲，會員們也熱情高漲，每個人的每篇短文一個星期點擊率都在上千，有的上萬，會員跟帖率更是火爆。只是不知道什麼原因，到了2009年下半年，編輯部編輯集體辭職，包括曾是刀客。就這樣，創辦網站的元老團隊解散，新進的管理員同編輯經驗不足，管理無方，老會員也都跟着一個個退出了，昔日網站的繁華，瞬間變成了一潭死水，再也沒有了往昔的生機。直到去年，網站徹底關閉，太多文友的作品也都徹底流失。往昔歲月溫馨靜好，伴陪着我們每一位走過了人生中最美的年華，於我，更是走過了文字中的青蔥歲月。如今，這些都成了美麗感傷的風景，只能用心來淡淡回憶。

2006年秋，原創網站舉辦的“暗香盈秋”徵文大賽，讓我做夢都沒想到的，散文《淵明去後知音絕》能在衆多參賽選手中勝出，獲三等獎。至今，我都保留着總評委曾是刀客給我這篇文章寫的獲獎語：“文幽思而深沉。蘇青是讓人陌生的，通過作者的文筆，讓我們認識了一位真實而難忘的女性。淵明何所去，塵落有煙尋。歷史總是給女性以悲哀，卻無法抹殺真情真性。感受歷史，也是感受心靈，淚是過去的，也是現在的，歷史就是這位沉埋的女性煙雲般的清醒和懷念。”這是我寫作以來第一次獲獎，也是第一次被名家給寫獲獎詞，九年了，提起來仍讓我激動不已。還有一次舉辦的同題題圖作現代詩，所有作品都是曾是刀客一個人寫賞析，我寫的那首他給的評價很高，但也說了不足。現在最讓我後悔的，就是當初沒有將那篇賞析複製保存下來，後來因爲網站關閉，現在恩師也駕鶴西去，便永遠丟失了。這是我心中的痛，更是對恩師永久的痛，但我相信，恩師是一位大度開明的人，能理解我當初的不成熟。

再後來，在平安夜當晚舉辦的臨屏詩會上，我的作品一舉奪冠獲了一等獎，後來他專門發短消息給我祝賀，並指出了有些地方的不成熟，教我該如何修改、運用和把握，這對我詩歌今後的寫作，有着很大的幫助。對這位如慈父般的恩師，我一直是懷着一顆虔誠的心，尊重他，只是沒想到，生命如此脆弱，一位陽氣昨天還是如此旺盛的人，今天說走就走了，真的難以接受。

原創解散後，我們就真正散了，一方面是現實生活的殘酷，另一方面是沒有了屬於我們自己真正固定的家。後來，他跟原創主編趙小波合夥創辦了一家名叫時光的站，網站名字來源於他跟趙小波合夥出版的詩集《時光書》。遺憾的是，網站沒辦多久，就關閉了。我們也徹底失去了聯繫。直到2013年年底，由紫衣侯創辦的墨舞紅塵網站，我們纔再次聚到了一起。恩師曾是刀客仍是編委會的負責人，只是他在裏面沒有投多少作品，也從沒有看見他在編輯羣裏露面，而且，編委會管理員這個職務他沒當多久就辭職了，誰也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唯獨能看見的，就是他零星地在網站發表的一些小說。最近發表在網站的一篇參加第二期擂臺小說《腹語術》，時間是2014年12月26日，剛剛一個月零兩天的時間，他就這樣不聲不響，告別了我們每一位愛他的文友永久地走了。

2007年4月1日，原創網站成立一週年舉辦了大型徵文活動，我拿他的散文《錐在囊中》，副標題叫《我的自畫像》寫了一篇評論，那時的我寫文還非常青澀，甚至很多語言都不連貫，但他的這篇文章實實在在打動、感動了我，到如今，裏面有好多段落都能一字不漏地背下來，我相信讀過他這篇文章的文友們都記憶深刻，感觸頗深。這是他寫的一篇詳細自身剖析文章，從讀大學開始，是如何愛上文學，又是如何愛上文學創作，到後來因現實的無奈，生活的無奈被迫放棄，多年後網絡文學盛行，生活也有了一定的改變後，纔再次撿起這支被丟棄心愛的文筆重新寫了起來，文章很多地方寫得都讓讀者喘息，太多的傷情、艱澀、疼痛、無奈。文中他寫到大學的導師教導他畢業後無論去到什麼地方，無論做什麼工作，都要記住是在做人。這句話對我觸動很大，這麼多年來一個人居無定所的浪跡生活，我一直是拿它做座右銘的。文章裏他寫到：我是風塵中的匆匆過客，在大千世界裏我已經盡了最後的力量，當可以抽身離去的時候，我沒有一點的遺憾。啓程隨風，我悄然隱身山間，和自己的女人坐看雲起雲落，生命一片安詳。再過幾天，我就已經在山裏住了八年了，中國人民也就用了這麼長的一段日子，如同小鬼子不散的陰魂一般，我與之對抗的厄運依然存在。感謝諸多朋友的關懷，我並沒有一絲的傷感和絕望，因爲我又轉回來做文人了，文人只要手中有筆，就能精神不死，目光明亮。文章的末尾，恩師這樣寫：文章的結尾順便提一句，我又翻出來那篇多年寫的詩評了，現在看來，自然是百般的不如意，只可惜了我兄弟的那一瓶酒。但那一種文字澈如溪流的感覺是再也找不回來的了。所以，希望比我年輕的朋友在動筆之際一定要慎重，拿出不寫違心的勇氣來寫作，將凜凜的風骨融進文字裏去，挺直的腰桿如錐在囊中。那樣你就不會有藉口，在你不如意的時候中斷你和文字的情緣了。因爲如果有人看不起你從靈魂深處流出的文字，就是看不起你，我相信到那時你會奮起力爭，堅決捍衛自己的榮譽和尊嚴的.，真誠的信念，永遠不容忍褻瀆。

八年前讀他的這篇文章，我心口疼痛的厲害，八年後再回來讀這些文字，心口仍然跟八年前一樣疼。這裏截取的是他整篇文章的三個段落，通篇文字，寫得都很感傷。八年前，我寫我的自畫像散文《用文字做生命裏的最後掙扎》，正是受了他這篇文章的影響與啓示，我更在文章中引用了他這篇的部分文字加以說明，還有他的長詩《策杖山崗》，被趙小波稱爲是詩人精神的手杖。如今，恩師真的帶着他的這根精神手杖去離他家不遠的山崗靜靜安息了，還有一頁頁留在人間的優美時光插圖，如雲南的雲彩，留給我們不厭的欣賞，思索和回憶。

我還知道，文學創作中，恩師什麼體裁都精通，但很多人都以爲他最擅長的是寫小說，其實，在他生命中最愛的是現代詩歌，這在他的自畫像散文《錐在囊中》裏面敘述的非常詳細。詩人都是神經質的，有着苦澀的浪漫，恩師也一樣，他是一位真正懂詩、寫詩的詩人，兩部分別都用一個題目寫了99首情詩《守望：盛唐的花瓣》同《曼聽詞》，可以說，留給人間的，是最美的絕唱。我在2011年寫長篇情詩《紅豆春來發幾枝》就是受他的情詩《守望：盛唐的花瓣》影響，還有短詩《鹿苑黃茶》是受他的《曼聽詞》而來。他的長篇抒情小說《一隻爲情飛翔的白鶴》，主要講述的是揭祕清朝情僧倉央嘉措短短一生的身世祕密，以及留在人間的情詩分解。如今的詩人也如倉央嘉措，在美麗人人嚮往的雲之南山間化成了一隻白鶴，帶着他對倉央嘉措情詩的分解，以及在人間寫下的美麗情詩西去了，去會他的知音倉央嘉措。

認識恩師即將十年，可一直不知道他現實生活中的真實情況。九年前認識他，讀到他的作品，以爲是一位衣食無憂，身份高貴的著名作家，當讀完自畫像散文《錐在囊中》後，才知道他的人生路走的是多麼的曲折坎坷。這次聽聞他不幸去世的消息後，我在相識多年的文友小曉追夢寫給他的悼文裏，才震驚地知道，他在26歲那年被人所害導致高位癱瘓，一直坐在輪椅上生活。瞬間，我的整個身子都在顫抖、眩轉。當安靜下來後，一位文友發來信息說，他這樣努力活在人間，無論是精神、還是肉體，都是一種痛苦，換言之，這樣去了，也是一種對生命的解脫，另一個世界也會花開滿巷，雲披霞光的。仔細想想，說的也很對，人生在世，生是偶然，死是必然，我們每一位人都逃不過這一劫，只是每個人的時間長短不一樣，死的方式也不一。恩師在這個年齡選擇離去，對他來說，留在人間的點滴，其實都是美的，猶如他情詩盛唐的花瓣一樣美，美到雲南山谷裏的月亮都會妒忌，也如倉央嘉措羽化成的那隻爲情飛翔的白鶴，他的靈魂和他的文字會永遠留在人間，如他的短篇小說口口相傳，一代又一代的傳下去。

恩師，相隔千里，我無法親自來送你一程，但生前的你，視文字如生命，那麼，我想，我們遠在千山萬水的每一位文友，用寫文字的方式來送上你一程，想必，在天之靈的你，一定是樂意接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