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念恩師散文
人的一生總會遇到一些貴人，在你最需要幫助的時候助你一臂之力，讓你終生難忘。老師，總在你渴求知識的時候，出現在你的面前，爲你答疑解惑，不辭辛苦，足以感恩，令人想念……
——題記
一
我的恩師王老師，臉膛微微透紅，四十多歲，個頭較高，眼睛挺大，只是看起來有點駝背。也許是因爲他眼睛大、上課時一臉嚴肅的緣故，我們對他都敬畏三分。
聽說王老師去世已經兩三年了，心裏很是難過。想起自己在他班上讀書時的一些事，更感到王老師確實是個好老師。
那時，我上學要徒步走三裏地，溝溝坎坎的土路要足足走上20多分鐘才能到達。那時的人們子女多，父母沒有更多的精力管孩子，爸爸在公社機關工作，更沒有時間照顧我們。我小時候體質弱，媽說不讓我早上學，怕走不動。我看到和我一起玩耍的九月都上學了，耍着鬧着要上學，可是媽就是不同意。第二年，媽纔給我用花布縫了個書包，讓我去上學。我念到三年級的時候，學校讓王老師帶我們班。他曾經給我的大姐當過班主任，大姐告訴我，王老師的媳婦是後找的，和前妻有個閨女，王老師對這個閨女可好了，閨女來“例假”早，王老師還給她疊衛生紙呢。
因爲身體不好，我那時長得比同齡的孩子要瘦小，上學經常遲到，吃完飯撂筷子就背起書包出門，一路小跑，還總比別人慢半拍。但是因爲我學習好，又是個女孩子，王老師很少讓我罰站。僅有一次我連續三天遲到，從我進到教室，王老師就一直盯着我，問我爲什麼總遲到，我畢恭畢敬地紅着臉站着回答：“吃飯晚了。”王老師說，這不是理由，誰不吃飯啊？他這麼一說，同學中已經有人竊竊私語，說我瞎編。因爲我從小有個倔脾氣，不願意讓人說，就頂撞他道：“有事了唄……”王老師似乎也生氣了，大聲說：“以後不行啊！”然後讓我坐下。我嘟囔着嘴，感覺自己今天很是倒黴，那堂語文課我根本沒好好聽。後來，王老師瞭解到我每天上學時路過赤腳醫生家，要往屁股上打一針繼續趕去上學時，慢慢改變了對我的看法，眼裏對我充滿了慈愛，還經常在班上表揚我。一次，我在班上突發感冒，頭暈得難受，總想嘔吐，就站起來向老師請求出去，他看我臉色不好，放下手中的課本，隨我來到教室外，摸摸我的額頭，關切地問這問那，扶着我到門衛熱炕頭躺下，把一件大衣蓋在我身上，又回到教室去上課。過了一會兒，我感覺好多了。王老師一下課就直奔門衛，看我臉色有了紅暈，高興得像個孩子。
現在想起來，真的很懷念王老師，也爲自己曾經頂撞過他而深深地懊悔……
二
張麗老師是我高中時的英語老師，每到教師節的時候，我總是想起她，該爲她寫點什麼了。
張老師大學一畢業就分到了我們學校，教我班英語課。她是個外地人，很文靜，穿戴樸素，梳着飄逸的長髮，戴一副高度近視鏡，柔柔弱弱的，像林黛玉一樣，有一種病態美。她走進我們班級上課時，總是像一股柔柔的風，把英語書輕輕地放在講桌上，然後開始講課。我那時是她的課代表，和她接觸自然要比別的同學多。有時，我還充當她的助手，幫她收發同學的作業，帶領同學們晨讀等等。張老師待我也比其他同學要好，學校組織英語競賽、考試有什麼新題型，她都會首先想到我。她的知識面很廣，有時也會遭到同行的妒忌，受到打擊和排擠。那時她在學校住集體宿舍，吃過晚飯，她有出來散步的習慣，在校園裏柔柔地、若有所思地走來走去。有時，我還會懂事地陪她散步，她對我也說些自身的苦惱。我不懂得社會究竟是怎麼回事，不知道怎樣安慰她，只是無奈地點點頭。她說着話，踢到一顆石子，我也表示理解，把一顆石子踢得很遠……
有一天，下課鈴聲響過，有人來找張老師，說外面有人找她。我們下課走出教室，發現一個男人在和張老師說話。那男人身背綠色軍包，高而魁梧，說話時眼神溫和地盯着張老師。我們班的同學敏感地猜測，那就是張老師的男朋友。不久，張老師就調走了，調到錦州去了，因爲她的男朋友在那裏工作,她是讓她的男朋友帶走的。
那天，張老師讓一個學生找到我，說她正在學校大門外等我。我見她臉色不太好看，上面寫着留戀、無奈、茫然，還有淡淡的惆悵。她憂憂地告訴我，她要走了。這讓我感到很突然，翻遍全身，沒有一樣東西可以送給張老師，而她就要上車走了，是專門和我道別的。我很難過，不知道該對她說些什麼，眼淚在眼眶裏打着轉，我們就這樣握着手依依惜別。她最後鬆開我的手，一步步地向前走，回頭看着我的臉，我知道此刻她心裏一定很難受。看着張老師漸行漸遠，像一股柔風飄去，我的眼淚奪眶而出。那時，我在風中佇立很久，也哭了很久……
時至今日，想起張老師，我的心仍然隱隱作痛，爲着這份難得的師生情，也爲了沒有紀念品贈予張老師。那時的我是個窮學生，除了眼淚，我還能有什麼呢？想念張老師……
三
代老師沒了幾年了，可每逢同學聚會的場合，還是有人時不時地提起他，因爲他給我們留下的印象太深刻了。
因爲代老師畢業於師範學校，學中文的，課教得好，落實知識分子政策時，他從農村中學被調到縣城，教高中語文課。其實他並沒有教我班的課，只是有時語文老師有事請假，偶爾讓他代課，所以他的課我只聽過一兩次。他講課很有特點，喜歡說歇後語，動不動做摳鼻子這樣的小動作，寫板書時還喜歡擼胳膊挽袖子。他說歇後語總是張口就來，比如“耗子尾巴長瘡——能水不大。”、“窩窩頭兒翻身——現了眼了。”等等，下課後，同學們議論起他說的歇後語，一邊說笑，一邊去吃午飯。可是一想起“耗子尾巴長瘡——能水不大”這句話，我就吃不下去了，老想吐，吐又吐不出來的那種感覺。因爲前不久聽說一個同學在食堂吃飯吃出一條耗子尾巴的事，讓我這個善於聯想的人一下子想起，越想越噁心。
代老師個頭兒有1.75米，說話膛音很正，但是有點鼻音，最有特點的是他的臉上有麻點，甚至下眼瞼上也有一個。聽說，代老師的婚姻很不幸福，妻子幾次和他鬧離婚，也許是因爲他臉上有麻子？抑或是因爲他說話粗俗？也未可知。每次他們兩人分居後，他都要拿着胡琴找到回孃家的妻子，爬到老仗人家房頂上自拉自唱東蒙短調民歌。這些短調民歌多爲愛情歌曲，唱得他的老仗人鼻涕一把淚一把，直勸女兒回去與他和好，他的妻子這時也早已哭成了淚人，乖乖地跟着他回家。可是，他們回家不多久，又開始吵架，一而再，再而三，每次吵架，他的妻子就回孃家，他這種用唱歌“騙”妻子回家的方法不好使了，再也感動不了妻子和她的孃家人，最後他們就離婚了。那時，代老師與妻子不和在學校是出了名的，他們爲什麼吵架，矛盾的焦點究竟是什麼，我們作學生的哪裏能知道呢？有一次，他們又吵了，吵得很生，他的妻子居然來找校長，校長給他們做工作，希望他們和好。可他們在校長辦公室就打起來了，弄得校長也很沒面子。就在那次，我看到了他的妻子，正氣咻咻地走出校長辦公室。她長得很好看，眉清目秀的，個頭有1.63的樣子，梳着大辮子，體形也好看，氣質很好，不像是農村出來的人，只是氣得鐵青着臉。據說，她是找校長要求學校給出離婚手續的。再後來，我們這批學生都畢業了，我考上了大學，就沒有代老師的`消息了。
沒想到，我大學畢業被分到報社後，有一天，代老師突然來到我的辦公室。我問他是咋來的，他說是騎自行車來的。當時，我老公找我有事，也在我的辦公室，他也是他的學生。我問代老師找我是不是有要緊事，他回答說沒有，只是退休了閒着沒事，路過這裏，想起語文學得曾經很好的我就來了。我立刻給他沏上了紅茶熱情招待他。本來應該是學生去看老師，結果老師先來了，多少讓我有點唐突和不自在。我老公見了他，自然也很高興，兩人攀談起來。我老公中午還請他下館子，我有編輯任務，放不下，就沒去。他們兩人喝了多少酒，說了多少話，我也不得而知。
下班後，我先到家，老公騎着自行車隨後也到了。他一到家，我就看出他臉上寫着沮喪、憤懣、委屈的複雜情緒，左臉頰腫脹着，一到家就四仰八叉躺倒在沙發上，欲哭無淚的樣子。我問他，怎麼了？他翻過臉，說：“哼，長這麼大，頭一次受這樣的窩囊氣！”說着，眼淚在眼眶裏打着轉。我更加納悶，問他到底怎麼了，拉他起來，他這才說起剛纔在街上發生的事。
原來，他和代老師喝完了酒，騎自行車回家時，路過西門商店，代老師騎車曲裏拐彎，碰到了一個騎自行車賣水果婦女的水果筐，水果灑了一地，讓車給軋扁了不少。那個婦女抓住代老師的衣領，非要他賠償不可，周圍的路人一下子圍攏了好多人，裏三層外三層的。這時，我老公一看代老師讓人家圍攻，上前制止。代老師卻趁這個當口溜沒影了，那個婦女就揪住我老公不放。這時，她的老公也不知何時聽到消息趕來，上來就打我老公好幾個“電泡”。我一聽，很生氣，這代老師乾的是啥事啊？自己惹的事，學生替捱打，真是的！我一邊說：“你可真是代老師的好學生啊！”一邊安慰老公。從那以後，我們再也沒有看見代老師，再後來就聽說他已去世。
這事過去幾年了，每當有人談起代老師，我還把這個故事講給他們聽，大家一笑而過。沒想到，教書育人的人還弄出這麼多笑料，也就是代老師吧。因爲他與衆不同，所以作爲他的學生，我們也一直以這種特別的方式懷念着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