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鳥兒與村莊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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鳥兒是村莊的精靈。

鳥兒與村莊散文

在我的印象中,如果一個村莊沒有鳥兒飛翔,沒有鳥兒降臨、沒有鳥兒棲息,沒有鳥兒歌唱,那簡直是不可思議的,也根本不能稱爲村莊。我出生在一個叫北村的小小的自然村裏,東、北兩面臨着空闊曠遠深邃的溝壑,溝邊是前後錯落、參差不齊的土窯洞。家家戶戶的窯院裏、崖畔上、禾場邊,塄坎溝窪,樹木叢生,百草豐茂。高大的是喬木,低矮的是灌木,糾纏不清的是藤蔓。整個村莊都被紛繁潑辣的植被簇擁着,掩映着,廕庇着,包圍着。真所謂,這裏風景獨好。

大概正因爲如此吧,鳥兒們也紛紛詩意地棲居下來,使我的村莊一下子成了鳥的天堂。

七九河開,八九燕來。在嫩嫩的柳笛聲裏,最先來到的是可愛的小燕子。春日遲遲,藍藍的天空下,它們成羣結隊,在村莊上空,飛來掠去,唧唧喳喳,歡快地叫着,似乎在向人們興奮地報告着,春天來了,我們回來了。孩子們不由得擡起頭來,指指點點。一隻兩隻三四隻,五隻六隻七八隻,它們翩翩然落在了村口長長的細細的電線上,毫無顧忌地呢喃着。忽地,又輕快靈活地飛起來,嬉鬧着,追逐着,飛進村子,飛進院子,飛進窯洞,選擇一隻舊巢,或者一根橫樑,或者一根短短的木橛,叼着泥和草,搭建起了自己的窩,開始了自己的新生活。不知什麼時候,灰褐色的布穀鳥也來了,它們一大早就從這棵樹上飛到那棵樹上,嘹亮地叫起來,似乎在暗示着什麼。聽見一陣砰砰砰的脆響,擡起頭來,準會看見一隻啄木鳥趴在院子中的老桐樹上,不停地鵮着樹皮,仔細尋找着越冬的蟲卵。幸運的話,還會看見它忽然間綻開頭頂的羽毛,像一把小小的彩扇,簡直漂亮極了。往往這時候,我就看見祖父在窯前的太陽波里抽着旱菸,用粗糙、笨拙略顯僵硬的手,默默地收拾着鋤頭,或者一遍又一遍地擦拭着犁鏵,嘴裏還喃喃自語着什麼。

初夏時節是我們村莊最有生氣的時候。燦爛的陽光灑滿了天底下,煙村南北黃鸝語,麥壟高低紫燕飛。在我們的農家院落裏,那些高大的梧桐樹鬱鬱蔥蔥,蒲扇似的葉子,綠油油的,清風冉冉而來,葉子與葉子摩擦着,發出颯颯的細響。麥黃五月的時候,站在院子裏,就可以看見鳥兒在青枝嫩葉間,跳躍、追逐、嬉鬧,或者放開喉嚨歌唱;也可以聽見雉雞在窯腦腦上的麥田裏發出高昂的叫聲。特別是有一種民間稱它爲“算黃算割”的鳥,據說是怨氣所化,它從早到晚,整天在村莊上空飛來飛去,不停聲地吆喝着,“算黃、算割”,一遍又一遍地催促着人們搶抓天時,龍口奪食。你看,在斑斑駁駁的黃土崖面上,那些鼠洞和牆縫裏,也寄居着麻雀、火焰斑、紅嘴烏鴉等許多鳥呢。在這鳥兒育雛的高峯期,只見親鳥們終日飛來飛去,忙忙碌碌。那小燕子,唧的一聲飛出了院子,又唧的一聲飛進了窯洞。遠遠就可以聽見雛鳥嘰嘰喳喳爭食的叫聲。一旦聽見一羣麻雀聚集在一塊長時間喳喳亂叫,一定會有一條黑蛇或者菜花蛇,正在慢慢地向雀巢蠕動呢。於是,我便喊來一羣小夥伴,抓起土塊或石子,一股腦兒向蛇扔去,直到把它趕跑,或者把它打得從崖面上掉下來,方纔罷手。有幾回,我們還趁大人沒在,從梯子上爬上去掏鳥蛋,或者抓小鳥。一次,簡直太驚險了,竟然從麻雀窩裏掏出一條黑蛇來,差點把人沒嚇死。

天高雲淡,白露爲霜。村莊周圍遠遠近近的`柿子成熟了,一片片,一片片,一嘟嚕,一嘟嚕,火紅火紅的。這時候,最活躍、叫聲最響亮的當是紅嘴藍鵲。這是我記憶中最美麗的一種鳥,頸項烏黑,體背藍紫,尾羽間雜白斑,配上硃紅色的尖嘴,橙紅色的腳趾,顯得儀態莊重,雍容華貴。它們經常在柿子林間,成羣結隊,一個緊追着一個,作魚貫式穿飛。尤其是遠距離滑翔時,兩翼如同扇子,尾羽長曳舒展,隨風盪漾,起伏成波浪狀,輕盈之態,造型之美,實在讓人歎爲觀止。它的叫聲響亮而喧鬧,遠遠就能聽見。它最愛吃的就是成熟了的軟蛋柿子。一旦發現它們在哪棵樹上噪叫,我就和小夥伴們一哄而上,打飛它們,搶着爬上樹,尋找軟蛋柿子吃。不久,玉米、穀子、糜子、豆子、蕎麥等也陸陸續續收上場了,到處是一派五穀繁熟、穰穰滿家的豐收氣象。大人們都在各自忙着手裏的活兒。我們一羣孩子在穀草堆裏,你追我趕,狗逮兔,藏貓貓,栽跟斗,玩得不亦樂乎。不知誰忽然大喊一聲:“快看!大雁!”人們紛紛翹首仰望,一羣大雁正排着整整齊齊的“一”字形或者“人”字形隊伍,向南方飛去,偶爾傳來一兩聲愛乃的鳥鳴。

冬天來了,北國風光,千里冰封,萬里雪飄。樑樑峁峁、溝溝壑壑,一下子全蓋上了白茫茫的棉被,麥秸垛也成了雪白的大饅頭。這時,鄰居的水平哥領着我們在麥秸垛周圍,用腳踢出了一個個雪窩,下了套子,撒上玉米,然後蹲在飼養室門口遠遠地瞅着。一羣灰色的野鴿子在村莊上空盤旋着,盤旋着,呼啦啦落下來了。忽然,水平哥領着我們大聲吼着跑上前去,鴿羣驚得轟的一聲飛走了,但總有幾隻被牢牢地套在了脖子上,在地上撲嚕嚕亂飛。冬天的村莊是恬靜的,雪落無聲。只有村心的老槐樹上,烏鴉哇哇地叫着,喜鵲嘎嘎地叫着,不管誰坐在家裏都能聽得見。院子裏,一羣膽小的麻雀圍着豬食槽或者柴禾垛覓食,忽地飛走了,又忽地落下來。跟着七爺把隊裏的羊羣趕下溝,沒走多遠,就看見幾只白頸鴉在羊脊背上,悠閒地走動。不知啥時候,一隻老鷹就在天空踅來踅去。忽然間,閃電一般俯衝下來,提着一兔子,倉皇而逃,蒼茫遠去了。

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眨眼間,四十年過去了,老村莊早已不復存在了。我記不起來究竟是從哪一年開始,這些可愛的鳥兒年年消失、消失,再消失,終於連司空見慣的喜鵲都看不見了,只剩下了一窩蜂似的可憐的小麻雀。

唉,一切都只能在遙遠的記憶裏了。

回想起來,鳥兒飛過了四季,飛過了我童年的天空,陪伴着我一路在田野山崗、溝渠河畔,跳躍、歡呼、嬉戲,慢慢成長。它們像常開不敗的花朵一樣,馨香了以往的歲月,讓我終生懷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