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樹之戀散文
一個“戀”字，擁有太多的不捨；一個“戀”字，涵蓋了太多的難忘，它是心裏不了的情……
——題記
從我記事起，老屋門口就有兩棵大桑樹，聽父親說那是祖父種的，大概年數不少。但是那樹卻沒有因爲歲月的滄桑而褪去容顏，雖然樹兜老朽不堪，枯木逢春，它又恢復了活力。
記憶猶新的是，每到仲春時節，高高的樹枝上就開始慢慢透綠了，最突出的是，樹葉還在悄悄發芽時，滿樹柔柔碎碎的花兒一簇簇地開滿了枝椏間。那花與別的花不同，色澤不豔，很逗引野蜂的，當花開滿的時候，野蜂也掛滿了花瓣上。桑葉在花還沒謝完時，就突突突地都撐開了，嫩綠嫩綠的，把整個樹枝遮蔽得嚴嚴實實。
記憶中，桑棗是慢慢從綠色轉變爲大紅色再轉變爲烏透烏透色的。過去那個年代窮，小孩子沒什麼零食吃的，沒等桑棗熟透，就開始搶摘。我們肆無忌憚地夠着枝椏扯來扯去，只要手伸得夠的地方，棗就被摘光了，剩下的就是樹尖上的，過上十天半月，樹尖上的棗就長得又大又烏，誘得我們在樹下仰望着直流口水。不知是老天有眼還是憐憫我，一夜中送來一場大風，第二天一早到樹下一看，滿地都是烏透的棗，興奮的我就趕忙用衣兜裝，滿心歡喜地跑回家，想給母親一個驚喜，卻引來了母親小小的責罵：“你自己看看，衣兜是不是染上顏色了？”說來也巧，染上的顏色洗都洗不掉的，難怪母親發脾氣呢，不過一轉身我就忘了，嬉皮笑臉地又往桑樹那裏跑。
不知不覺間到了少年階段，經過幾年生長的桑樹，也長高了一大截，格外蓬勃，原來的細枝椏都慢慢變粗了，往上長的枝條就更高挑了。我們把低的地方的棗子摘完了，就往樹上爬，希望能摘到更多。那些男孩子本事大，站在樹上，可以一隻手楸一根枝條，藉助它的連接作用把另一根枝條的桑棗給摘下來。
有一次一個男孩爬到頂上去夠着摘的時候，不小心就要滑落下來，眼尖手快的`他迅速地抓住了一根枝條，那枝條很微弱，撐不住他身體的重量，一個大大的拋物彎將他上下不停地晃動着，他很是機靈，順着那個拋物彎猛地彈跳落地，人一點也沒摔着，站在地上的他做了個怪相，惹得大家捧腹大笑。那樹枝一下彈回去了，滿枝的樹葉受傷了，滑落時被扯掉一些，蹊蹺的是枝椏沒有因爲猛力的扯而折斷，它的柔韌性極強。當時沒感覺到，後來觀察到枝椏被厚厚的一層皮包裹着，它不斷起到了保護枝椏作用，更加強了枝條的柔韌性，難怪在摘棗時使勁地扯它也不斷呢。
到了青年時代，那些桑棗同樣長滿了一樹。這時的我不再是像童年、少年時期那樣去使勁地攀枝摘棗了，而是慢慢地欣賞它。那滿滿的一樹桑葉，由嫩綠長到深綠色，把那一串串的桑棗遮蓋得嚴嚴實實的。那一球球的桑棗掛滿了樹梢，綠的，紅的，烏的，被大大的葉片保護着。也不知爲啥，桑棗比以前的個兒大，桑葉也比原來的厚，是不是樹長大了營養充足的原因，或者是桑棗還沒等長大，就被我們先給摘掉了。
這兩棵大大的桑樹，每到夏季來臨時，蓬勃的樹蔭遮擋半個大門口，那裏是家人們歇蔭乘涼的好去處。父親早就把桑樹底下的地面整得平平的，摘幾片樹葉墊在屁股下坐下來，渾身一會就透涼了。那時，我們一家祖孫四代經常在樹蔭底下吃飯。記得曾祖父在世時，我們一家人在桑樹地下圍着一張桌子吃飯，那時也沒有太多的菜咽，或者是一盤鹹菜，或者是一盤青菜，單純的一種菜。吃菜時，母親一再囑咐：“別把菜搶光了，讓老人沒咽的！”記得當時有我、大妹、大弟、堂弟、伯母、祖父、曾祖父、父親、母親，一大家子在一起，雖然很窮，但是感情濃濃的其樂融融的。特別讓我難忘的是，曾祖父、祖父特別溺愛我們幾個女孩子，曾祖父總是讓大妹坐在他的大腿上，邊吃邊呵護着她，“男娃要賤養，女娃要貴養。”那時不知道“貴養”是什麼意思，現在回憶起來，這是老人的一片苦心啊！
以後我慢慢喜歡有月光的日子站在桑樹下小憩，透過樹葉的縫隙，看月升月落，當明月從東方地平線上升起的時候，綽綽的月影，在樹葉中搖曳，婆娑成的輝光，散落一地，像極了黑白照片的色彩，逼真逼透。靜靜的夜色裏，聆聽蟬鳴，緊一陣，慢一陣，高一聲，低一聲，那是最動聽的音樂，單薄的螢火蟲也在蟬鳴聲中飛來飛去的，它們像是孿生兄弟，一起來一起走，鬧一陣子都沒影了。
夜幕下，桑樹葉沾滿了露水，輕輕一搖，水點滴落，黏黏的，很可能是桑葉吸收夜露後合成粘稠物散發在葉片上，可第二天就又彰顯出朝氣蓬勃的樣子，原來它們的“吐故納新”也在夜間進行，與人的作息時間相一致呢。
秋天來臨，一樹金黃，閃閃爍爍，令人心馳神往！
冬天，皚皚的白雪將它包裹得嚴嚴實實，一樹銀白，玉樹瓊枝，令人心醉！
一年又一年，在歲月的沉澱下，這兩棵桑樹越來越蔥蘢，越來越枝繁葉茂，它始終不移地高高矗立在老屋的大門口。
後來，遺憾的是家裏擴建房子，那兩棵桑樹被拔掉了。
往後的日子，曾祖父、祖父、母親、伯母相繼去了遙遠的地方。
人走了，樹沒了，一度痛楚地折磨着我那份不了的情！
如今再吃桑棗時，一下把我推到了那段遙遠的時光。酸甜的桑棗是那段生活的寫意，日子有苦有樂，苦裏有甜，甜裏有酸，我想這就是生活的本真，不必爲苦日子而憂慮，要珍惜來之不易的甜日子！
那兩棵桑樹，伴隨我走過了童年、少年、青年，在那段青蔥歲月裏，爲我增添了無窮的樂趣。
如今每當回憶起來，總有一種難捨之情，過去的一切歷歷在目，桑樹的綽約風姿，兒時的嬉戲快樂，親人的音容笑貌，四世同堂的天倫之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