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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年趣事-散文欣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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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一生中,最難忘最值得回憶的恐怕要數無憂無慮的童年。在我的記憶裏,童年是一首多情的歌,童年是一條靜靜的河,童年是故鄉繽紛的夢,童年是一個遙遠的傳說……

童年趣事-散文欣賞

  (一)

和現在的孩子不一樣,上世紀六十年代後期出生的我們,雖然沒有經受那場翻天覆地的“革命聖火”的洗禮,但在那個物質極度匱乏的年代,身處偏遠貧困的閉塞鄉村,根本就談不上什麼精神生活。唯一的“奢侈品”恐怕就是難得一見的“樣板戲”,雖然一部電一影翻來覆去的看過了好幾遍,但人們似乎還是癡心不改,熱情不減!有時爲了看電一影,辛勞了一天的鄉民顧不上吃晚飯,抓把葵花杆兒或柏樹皮做火把就邀邀約約的出發了。有一次,我也空着肚子攆着哥哥姐姐們一口氣跑了七八里山路去看電一影,等趕到目的地,卻聽說“片子”還在幾裏外的某某生產隊,大夥便又滿心歡喜的等着。滿壩子的人,密密麻麻的,好不熱鬧。有的嗑瓜子兒,有的擺龍門陣,有的說笑,有的打情罵俏……而我竟然背靠着農戶家的屋檐柱做起美夢來,等我睜開惺忪的雙眼,電一影已經映到了尾聲!看着屏幕上抖動的畫面,我才發現自己的雙腳不聽使喚,簡直無法伸直。一面一揉一捏着發麻的腿腳,一面注視着熒屏上誇張的畫面,我竟然忘了埋怨夥伴們沒能及時叫醒自己!幾個哈欠之後,人們就打着火把各奔東西了。來不及多想,我便隨着夥伴們深一腳淺一腳的往回趕。由於蹲得久了,腿腳有些僵硬,而大家趕路的速度又十分了得,我稍不留神,就栽倒到刺骨的冬水田裏去了。

來不及清洗身上的泥巴,來不及擠掉衣服上的污水,我的哭聲和着渾濁的泥水,一路走,一路流……有了這次教訓,我以後就聽話多了。無論什麼“希奇物兒”,我都不甚“感冒”!再也不會“鑼響跑一趟,鼓響跑一趟”了。大人們便說:“一回被蛇咬,二回不鑽草——這娃有‘性水’!”爲了弄懂“性水”的含義,我死纏着大哥翻遍了家裏那本紙頁發黃的《新華字典》和父親那本殘缺不齊的《說文解字》,但最終還是不得而知。於是,我便鄭重其事的質問父母: “什麼叫‘性水’?字典裏怎麼沒有?”父親微笑着說:“吃一塹,長一智!能吸取教訓,這就叫有‘性水’!”我圓睜了雙眼說:“什麼叫‘吃一塹,長一智’?”父親哈哈大笑,猛吸一口山煙,再慢騰騰的吐出菸圈兒來,爾後,他不緊不慢的說:“慢慢來,以後讀書就知道嘍!”歇了一會兒,父親開心的哼起來: “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

“書中自有黃金屋?”用黃金修築的屋子究竟是什麼樣子?什麼叫顏如玉?……這些問題就像無數條調皮的蟲子,不停的撩一撥着我那顆極不安分的心——一顆讀書求知的種一子在我的心底萌發了……

  (二)

大約是一個陽光明媚的日子,我和幾個小夥伴正玩得歡。不知不覺中,一隻大手搭在了我的肩上。我猛一回頭,只見一位慈祥的長者眯着雙眼,正對着我笑呢。我有些吃驚,還有些害羞,一張臉頓時漲得通紅。他輕輕的撫一摸一着我的頭,神祕的`說:“小鬼,想讀書嗎?”我掙開他的“魔掌”,俏皮的說:“我是想讀書,但我不是鬼,而是一個大活人!”“快給老師賠不是!”母親呵斥道。“範老師,不要生氣,小娃兒家不懂事!這孩子野得很,等他大些再說吧!”母親一邊把水擔從左肩換到右肩,一邊陪着笑臉說道。“這孩子挺機靈的,不要耽誤了,如果書費不夠,我可以幫你想辦法……”範老師樂呵呵的說。

我可以讀書了?不是說要滿八歲纔可以讀書嗎?難道範老師就不明白小娃兒七歲讀書會不吉利?大人們不是常說七歲讀書會讀到“氣筒”裏去了,那可是萬萬不行的呀!

管他三七二十一!反正範老師說可以讀,就可以讀!於是,我便憧憬着在書中遇見“黃金屋”的情景……到了新學年開學的日子,我沒有和家裏人商量,跟着鄰居堂姐跑到學堂,厚着臉皮到範老師那裏報了個名。範老師問:“性別?”我說:“你看嘛!”老師又問:“年齡?”我答:“你看嘛!”老師笑着說:“叫什麼名字?”我吞吞吐吐的報上了自己的小名,頓時,辦公室裏迴盪着歡快的笑聲……

揹着母親用父親的退役了的“勞動布”衣服給我縫製的書包,我像一隻歡快的小鳥,一會兒蹦蹦跳跳手舞足蹈,一會兒又哼着不着調的小曲兒,不知有多興奮,不知有多榮耀……

轉眼之間,小學五年就過去了,我要到離家十五里遠的復陶中學讀書。聽哥哥姐姐們說:每天天不明地不暗就出發了,回到家裏已是昏天地黑;春夏還好過些,一到冬天,滿路的稀泥巴,就像爛包田一樣——摔跟斗是家常便飯,磕磕碰碰也不是什麼新奇事兒!爲了多一些學習時間(其實也是爲了少遭一些罪),我提出:要到離家更遠的東新中學讀書,因爲那兒可以寄宿,不用每天跑!這下,母親可犯愁了:在復陶讀,半期最多十一二塊錢,五六十斤麥子就搞定了;一旦到東新去讀,每個月都要七八塊錢的生活費,讀三年書就不是幾百斤麥子能擺平的了……在我的再三懇求下,母親才逼着父親去找在東新中學教書的遠房叔叔幫我想辦法。

那是一個炎熱的下午,父親興沖沖的回來了。還沒有歇定氣,他便撂下一句:“要到東新讀可以,就看你娃子有沒有真本事!你叔說了,王校長是絕對不講情面的,你考得起就讀,考不起就免談!”聽說要考,開不了後門兒,大哥和二哥可高興了。他倆最不情願我到東新去讀,如果我能如願,那麼,就要多花那麼多錢,還幫不了家裏什麼!因此,他倆現在真是幸災樂禍的,好不安逸喲!

  (三)

臨考的前一天,父親撮了升把米(大約七八斤)就帶着我上路了。到了東新中學,只見校園裏熙熙攘攘的,熱鬧極了——有的人家是幾個大人陪同一個孩子前來報名。我躡手躡腳的跟着父親來到叔叔的辦公室,叔叔說:“名,我已幫你報好了!你明天要早些來考試,千萬別遲到!最好在附近找個地方住下來……”父親把米口袋搭在肩上,帶着我挨家挨戶的找住處,可是,來考試的人實在太多了,我們人生地不熟的,這住處還真是不好找!於是,我們只好到七八里外的舅舅家去……

第二天,舅娘半夜就起來做早飯,我們趕到學校時離考試還有個把小時。父親看着來來往往的人們,疑惑的問我:“行嗎?怕不怕?”我拍着胸脯說:“怕什麼?做得起就做,做不起就算了,有什麼好怕的?”父親微笑着說:“別怕,我在外面等你!”考試時,父親蹲在考室外面,時不時又站起來看看我做題的情況。我得意的搖搖頭,示意他不要着急,父親把食指放在嘴脣前,做出一個噓聲的動作,提醒我仔細答題,不要分神!看着父親滑稽的動作,我差點笑出聲來……

考完試,我跟着父親在東新街上溜達着。每當走到小吃攤前,父親都要捏一捏那個空空的米口袋,遲疑一會兒又匆匆前行。沒多久,東新街就到了盡頭。忽然,父親在一個地攤前停了下來。我定睛一看,原來是賣“泡柿子”的!父親小心的討價還價,最後,他從內一衣兜裏掏出了兩枚硬幣——一分和兩分的,賣柿子的接過熱碌碌的硬幣,順手裝進衣兜裏,父親才彎腰下去挑選柿子。從父親手裏接過柿子,看着他舒展的眉宇和憨厚的笑臉,我才破天荒的感覺出父親那厚重如山的愛!

  (四)

在復陶跑了一個星期,東新中學的補錄通知才送到。

沒考上時,大人都希望我考上,當真考上了,卻並不是那麼一回事!到底是送還是不送?父母可犯難了!送吧,大哥和二哥要慪氣不幹活兒,經濟壓力也不小;不送吧,我又死活不幹!就在大家“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的時候,母親發話了:“反正說過的,考起了就要他讀!”“要他讀可以,現在讀書用的錢,以後分家時怎麼算?”母親的話還沒有說完,二哥搶着說道。接下來又是一場硬仗。最後,我賭氣道:“書不讀不行!現在讀書用好多錢,我記好帳,以後我找到錢時再還你們!要是讀不出頭,以後分家我什麼都不要;房子屋基都不要!”“說得輕巧,像根燈草!現在說不要,過了河就拆橋!”大哥嘀咕道。“君子一言,快馬一鞭!口說無憑,我可以簽字畫押!……”

“咚,咚咚咚……”父親的菸斗在桌子上猛敲了幾下,屋子裏頓時安靜了下來。“好!你娃子有骨氣!——‘人看自小,馬看蹄爪’——只要你能說到做到,砸鍋賣鐵老子都支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