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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渡口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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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年前的秋天,我從大容山山腳的一間鄉鎮初中“走”到荷城,一番折騰、幾輪輾轉,終於被“發配”到鬱江岸邊一個叫思懷的鄉里,在那小鄉里的一間初中度過了一年的支教生活。每每回想起那一段歲月,好些往事就涌現眼前,恍惚如同昨日發生的情形。

那個渡口散文

那間小學校座落在鬱江岸邊的一個渡口上,彷彿幾垛迴環緊扣的蘑菇。校園也不大,學生不多,據聞此前最少的時候就剩下幾十人,眼看就得“倒閉”了,此後換了幾任校長,挺了過來。我和幾位支教的老師一起去報到,師生就接近兩百了。我以爲,這樣挺合適的,每個教室坐二三十學生,書桌往講臺前挨靠,坐在後排的也不覺得太過於憋屈,萌生“春風不度玉門關”的感嘆;此外,教室後邊“空曠”些,上課累了,也可起來活動活動嘛。想起我之前呆的學校,差不多一樣大的教室,卻塞了七八十學生,一進教室,滿眼黑壓壓的頭像,滿腦子都是蜜蜂的嗡嗡叫喚,鬧得頭都發麻、人都發怵。

而且,教學的要求也相對“寬鬆”些,學校領導的本意就是提高鞏固率,多渠道“挖”來學生,把學校“保”下來。當然,也不是因此就敷衍,初一(七年級)的課程確實也容易些,我把課講完了,有時搞搞實踐活動或者“假冒”說書的、來幾段小故事,常讓那些小娃頭學生覺得很過癮。有一回,我講蒲松齡寫的幾則“狼”的故事,“添油加醋”地渲染了一番,底下的“諸位看官”驚訝得張圓了嘴巴,可以一人塞進一隻大鵝蛋啦。於是,就有學生私下講,聽我講課很愉悅,有時總覺下課的音樂鈴聲響得太早了;這多少讓有點飄飄然。我佈置的作業大多的是抄寫生詞,工整好看的就打100分;誰規定語文作業不能打100分呢?其實,我更喜好上心理團體輔導課,我和那些“年輕的朋友”暢談人生、明天等,探求感恩、勵志、命運等;那個時候,學生跳躍的思維和閃爍的靈感“火花”讓我訝得張圓了嘴巴,可以塞進一隻大鵝蛋了……

日常就那樣,備課、上課、下課、改作業,完了回宿舍睡大覺。課餘生活似乎沒什麼可講的。學校的女教師如天山雪蓮,難覓得很,所以“溫暖的關懷”大多來自吃喝。我到那裏不久,每年九月的一次的教師節也來了,學校殺豬宰雞,學生加菜,老師也在“人民公社食堂”裏搞起來,“酒林肉雨”間,猜碼一片,捲起千堆“酒花”!總之,得閒就聚聚餐,逢年過節要聚,搞點活動要聚,沒什麼事、太閒了也聚聚;感情是吃出來的,在飯桌上聚多了,人自然就熟悉了。酒肉朋友也有不少真朋友,有吃的想起你,也是真性情的人啊。

除了聚餐,就是打球,打籃球、排球、兵乓球,生命在於運動,校園的牆壁上就有一條標語,“每天運動一小時,健康生活一輩子”。校長也是喜好打籃球的主,傍晚放學,就“領導”起球場,先是吹哨子集合隊伍,先當裁判與“教練”;若是覺得不過癮,就脫下哨子、親自下場,也打得“虎虎生威”!回想之前我呆的那一間學校,學校的總務是一艱苦樸素的“老革命”,有一學期採購了兩個籃球,將其中一個鎖在箱子裏,一鎖就是一兩年、纔拿出來,打不到一個半月,竟然變成“橄欖球”了!那球會不會感嘆:好球常有,而喜好打球的校長不常有?

熱鬧是大家的熱鬧,安靜是獨自的安靜。空閒獨處的時候,我喜好貓在芒果林裏聽鳥叫。校園的綠化,除了幾塊草坪,剩下就是果樹,荔枝龍眼桃子,最多的是芒果樹,有的種在校道兩邊當行道樹,有的種在宿舍前邊、遮風擋雨,有的則種在菜園邊,一棵接着一棵、變成了芒果林。上了“年紀”的芒果樹,枝繁葉茂,樹蔭濃密,熱天呆在樹根下,只漏下一點斑駁的陽光,很是清涼。早起的清晨或學生休息了的午間,我喜好一個坐在芒果林裏,聽鳥叫。那些我熟悉或者喊不出名字的鳥,有時飛來兩三隻,有時飛來一羣又一羣,落在芒果樹上,隱沒在濃密的樹葉裏,聽見鳥兒們振翅的撲哧撲哧響,聽到鳥兒們的鳴叫,嘰嘰喳喳,唧唧喳喳……不多久,在枝葉間蹦跳蹦跳,彷彿膩了,又飛起來,撲向田野,竄到遠處;可過一會,又轉回來,在濃密枝葉間歡樂歌唱……呆在這樣的樹蔭裏,有時會把自己也“遺忘”了,忘得一乾二淨,只想當一隻鳥兒,嘰嘰喳喳、不必想家。

聽過癮了鳥兒們的樂曲,就看看鬱江吧。大多時候她是平靜的、脈脈含情的,水秀清澈,深藍誘人,好像從容的明眸女子,看不清她的內涵,卻明瞭她的不凡。有時,大船經過時會鳴笛,大船衝擊起的波浪撲向兩岸,人們才感覺到江水的力量,彷彿大地也在晃動、“共鳴”,清晰地聽到她撲通撲通的心跳。我熟悉這條大江,熟悉這樣的江面,我小的時候,父親就在鬱江岸邊的一間紅磚廠打工,他帶我去磚廠住過好些日子。傍晚收工了,我們到江邊去沖澡、游水,那時、他託着小小的我在江水裏嬉遊,而船隻就從大江中央駛過,在落日映照下,顯得很“巍峨”;作爲孩子的我多麼崇拜大船的船長啊!

夜晚,我常用熱水泡腳。泡着腳,安靜下來,就有“好戲”看了。宿舍就是“劇場”,演員就是那些特別的“夥計”;表演時候一到,就喜洋洋地湊近來了。先是小蟀哥“試飛訓練”,它蹦上桌椅,碰壁碰窗,回頭又來;壁虎到此一遊、再遊,螞蟻前來租賃“倉庫”,飛蛾與電燈切磋“相撲”,蟲子也搶着“佔地盤”,蚊子趕來“尋親”(看看有沒有血緣關係)……有時,西毒的寵物(大蛤蟆)也不請而至,在蟑螂與小蛙面前顯擺幾手“蛤蟆功”;牆角處也有蜘蛛在“開發軟件”,別說“網絡不好”,蛛爺們不停一秒,晝夜施工,“修復”、拓寬着那一張網!當然,若是“夥計們”太熱情了,譬如蚊子、蟲子們想太親近,也有點難爲情,君子之交淡如水嘛;於是,我撐起一頂蒙古包式的'蚊帳,將它們統統拒之“帳”外了。有同事來“觀摩”,都道我的蚊帳好看,簡約不簡單;還有哥們咂嘴而嘆:“這樣好咯,什麼都進不得了!”不過,人還是能進去的。

有時候,我會貓在蚊帳裏劃些文字。窩在牀上,握着筆在紙上“滑行”,不久白紙上就爬滿了螞蟻似的小字。早些年,我不大用紙筆了,似乎逐漸適應在顯示器前蝸牛一般敲字;這時候又用回來,靈感有時也應約而來,彷彿姍然歸來的“故人”;有時寫到情深處,身子發熱,有熱淚滿眶。有時也靜下心來看點文字,武俠、知音、史典、小小說、故事會,有什麼看什麼,躺在那裏看,看着就睡着了。

夜深人靜了,這想起自己並非單身之人,打電話回去,孩子就問:爸爸什麼時候回來?週末吧。你給我買什麼東西?你講,你想要什麼?於是她就數出一大堆來,我都應好。其實,那些東西這裏大多沒有賣,只得等回縣城再打算了。

週五下午,我和幾位支教的同事會提前點離校,趕在天黑前趕回到縣城。出了學校的校門,騎車走百來米就到了集市,可買一兩條排骨或一隻豬腳、一塊骨頭回去。殺豬的殺的都是本地豬,那豬喂番薯藤或青菜長大的,肉和骨頭和飼料催長的豬實在不一樣;而且價錢划算,骨頭5塊一斤,豬腳7塊,買回家去或燉或燜,滿屋盡是“真豬”香味。

買了主菜,騎車走一兩百米就到了渡口,我們一出現,在江邊停泊的船隻的幾家打魚的漁民就熱情呼喊起來:“老師,搞條魚回去吃吧!今日早上網到的,新鮮得很,大江鯉魚,細蘭刀魚,大魚5文(元)一斤,細魚3文……”這是尋常的品種。價格貴的魚也有,20塊一斤的野生黃蜂魚;我買不起,也湊近去看看:模樣有點“怪異”,唔,不是好東西。這樣想着,自己也覺得好笑,彷彿是吃不着葡萄就講酸的狐狸。還有河蝦,大的15塊一斤,小的12塊,一提起浸在水裏的網兜,那晶瑩幹練的河蝦就活蹦亂跳,舞出“生猛河鮮”的風姿。若真有零錢,也要一兩條魚吧;有魚有肉,夫復何求?

過了渡口,再走幾里路,就是大嶺鄉,在那裏賣點青菜吧;白花菜,空心菜,苦麻菜,油菜,一塊錢一大扎,怎麼不捎上三五紮?教師到底是小氣的,習慣砍價了,“3塊錢4扎,得不得?”賣菜的老阿婆眯起眼睛,笑着應答:“給多5角錢咯,我就得這幾扎菜了,明日想賣都沒有菜摘了。”算了,給錢拿菜吧,4扎4塊錢。老阿婆摸出褲袋裏的零錢,道:“等等先啊,我找給你5角錢啊!”我們放好菜、上車,發動起來,笑道:“阿婆,得了,下回買菜時再找咯。”

出了大嶺,就是筆直的水泥路,車便與風飛奔起來,隨意放眼,路兩邊盡是連綿的甘蔗林、玉米林,有時也閃過路旁的小攤,賣芭蕉、新摘草莓。再騎半個鐘頭的車,就進縣城、回到暫居的“蟻窩”了……

我離開那個渡口已好幾年了,可我心裏還有一隻船兒留在那裏,一直沒有過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