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臘月二十七的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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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今天是您的忌日,昨天過度勞累,今天我只有睡在牀上默默流淚。期待許久的2011年的雪真的來了,雪落在地瞬間即溶,就像我的淚水滾落在枕巾裏,找不見影子。

臘月二十七的散文

爸,還是您睡過的小牀,還是您蓋過的被子,這些殘留着您體溫的衣物,溫暖着女兒孤單的心。那一年,是您的本命年,並不溫順的女兒卻早早地拜佛跪求祈禱平安,並把佛堂前求下的紅腰帶親手系在您腰間。

爸,您並沒有危及生命的大病,只是常年吸菸造成的支氣管炎和平常的血壓高,女兒不會做飯,卻是您的保健醫生,靜脈注射正常治療貼身護理女兒做得讓大醫院的醫生都刮目相看,可您稍有不舒服,女兒還是把您送進最好的醫院最好的病房用最好的藥物維護您的健康。

爸,孝順的女兒沒有想到,本沒有大病的您卻因爲大量的抗生素破壞了您本身的抗菌機能,貌似健康的您卻失去了最基本的抵抗力。每年冬天最冷的三個月,我們幾乎都是在醫院度過的。能幹的女兒吃苦耐勞折騰錢的能力還行,您機關幹部的待遇也不差,父女相依爲命的日子從窗口溢出的滿是幸福歡樂和笑聲。

爸,我說不清本命年有什麼不好,但我總是心神不安的,我準備是在醫院過年的,您要出院,我一拖再拖不想出院,拖過了臘月二十三的小年,醫生說您已完全康復高高興興回家過年去。二十四早上,我買了醫院的大氧氣瓶便於緩解您一動就氣喘的症狀,下午您精神抖數地我神采飛揚地回到了我們簡陋而幸福的家。

爸,您住院的日子,白天,我就是您寸步不離的影子;晚上,我是睡在您腳下的小貓,您稍有翻動,我便機靈坐起。二十四回到家,您心疼女兒的勞累,我也想讓您睡得舒服,我就睡到了自己的房子。二十五,區長伯伯來看您,您彷彿回到了意氣風發當官爲政的年代,二十五晚上您有點累,我給您吸上氧氣,軟泡硬磨地睡在您的腳下。您夜半叫媽喚孃的呻吟聲吵醒了我,我爬在您的身邊,您竟然說自己在做夢。

爸,二十六早上,我給您弄好您一貫愛吃的牛奶泡點心,每一次您端起碗都讓我先喝第一口,可那天您忘了十幾年如一日的習慣,您爬在桌上悶悶不樂地吃了幾口便放下碗,您看着女兒似乎有好多話要說但嘆了口氣什麼都沒有說。從小到大,從不吃剩菜剩飯的我把您剩下的牛奶一口氣地喝了,您摸着我的臉,滿目含淚地說:“長不大的臭女女,你讓爸怎麼放得下心啊?”

爸,給您吃完早飯,因爲我要外出採購年貨,我想把您安頓着再睡一會,我把您扶到牀邊,您卻坐着遲遲不動不肯躺下,我有點着急對您發脾氣地說:“你咋了麼?讓你睡你不睡,你不就是想整我麼,我知道我不是你家的孩子,我是多餘的,你早就看我不順眼,我走行不?”

爸,聽完我的話您哭了,您哽咽着說:“我的娃呀,爸這輩子沒虧待過別人卻把我娃虧了,爸把你沒管好爸死都不放心,爸把害了你爸死不瞑目,爸沒法給你媽交代爸就得陪着我可憐的娃.....”看您傷心的樣子,我知道我刀子般的話語戳痛了您的心,我趕快打自己的嘴巴向您道歉。

爸,我給您撒嬌耍賴讓您破涕爲笑後,我給您脫去外褲給您蓋的嚴嚴實實,在您的額頭雙頰鼻子嘴巴親了五下才戀戀不捨地出了門。這個暖冬的陽光那麼明媚,而我的淚水卻像斷線的珠子,散落在寬闊的馬路邊。爸,我是您的親生孩子嗎?您這麼愛我,爲什麼在我十八歲的時候纔回到您的身邊?爲什麼要讓我承受這麼多的委屈嘲弄和白眼?我的生身媽媽在哪裏?我恨恨恨死她......

爸,兩個小時後我心神不定地回到家,您疲憊不堪地坐在太陽下,您目不轉睛疑惑不解地看着兩手空空的我,我怕您看見我哭過的痕跡,趕快爬在您的背後給您邊捶背邊說:“爸,我錯了,您不生氣,誰家爸再生他家娃的氣就說明他家爸不愛他家娃,我家爸就愛聽他家娃給他放了個小屁屁,所以我家好爸爸就不生他家臭娃娃的氣....”說完這些撒嬌的話,不等爸開口,我趕快去親爸。

爸,很少做飯的我決定親自擀麪做您愛吃的羊肉面,您不想讓我離開您的視線,您說下點掛麪湊合吧,我去下掛麪,您出來上廁所,(我們住單位辦公的房子,廁所比較遠),我怕您受涼,不許您去,我給您拿來痰盂,一輩子幹淨的您不用,我生氣地給您反鎖上門不許您出來,我做好飯,準備給您倒痰盂的時候,您並沒有解手,我有點生氣地說:“從現在開始,您再也不許出去上廁所,就是這個痰盂,您要能憋您就憋,反正我是您的孩子,擦屎倒尿都是我的責任,您看着辦!”

爸,女兒親手給您做的最後一頓飯,您吃了半天沒吃多少。我以爲您還在生早上的氣,您心事重重欲言又止的樣子加重了我的愧疚,我拉起您的手打我自己的嘴巴。可您怎麼能捨得打女兒呢?您把女兒緊緊地抱在懷裏,熱淚滴在我的臉上,您說:“爸的心肝寶貝,你本是爸的孩子,但那天因爸有事而錯失了迎接你的機會,你讓爸成爲幸福的父親,爸卻讓你成爲苦命的孩子......”

爸,二十六的晚上,您遲遲不肯睡覺,我看您情緒不安的樣子,我爬在您的肩頭給您撒嬌地說:“爸,您要不舒服,我們就去醫院吧,反正醫院比家裏暖和。”您長長地嘆口氣,沒有反對也沒有贊同,我不知所措地茫然,但我知道剛出院兩天的您身體肯定沒問題的。但令我沒想到,單位的車還在大門外按汽笛,您就大聲叫我並說去醫院。我只好收拾從醫院回來還未來得及整理的衣物,給您換上新外套和新衣服。當車停在門口的時候,您自己上了車,有點氣喘,我回家拿上氧氣包。您坐在副駕駛的位置,我給您插上氧氣坐在您的後邊。

爸,車在正修的公路上行駛得有點顛簸,我扶着氧氣包還在和您說話,您突然脖子一歪,我嚇得大哭不已,您揚起頭睜開眼睛說:“不哭,爸沒事的。”我抱着您的頭哽咽着說:“爸,您別嚇我;爸,您堅持着,我們馬上到醫院......”您又閉上了眼睛,我大哭着喊着:“爸,爸,您睜開眼睛,爸,我害怕呀.....”

爸,沒有時間去最好的四醫大,司機只好把車停在最近的未央區第一醫院。時間大概是晚上十點多,我跳下車像瘋了一般喊着救命救命並挨個敲打着每一個房子。醫院所有的人都跑了出來,並幫我把您擡進搶救室。爸,您睜開了眼睛但目光癡呆,我瑟瑟發抖地緊緊地抱着您,我親着您的額頭哭着給您說:“爸,我是您的臭蛋;爸,您別嚇我;爸,我冷.....”

爸,您費力地伸出胳膊想抱抱我,我把臉貼在您的嘴邊,“爸,您不能不要我;爸,您要愛我,您就親親我......”爸,您想說什麼但最終什麼都沒說,嘴脣蠕動的瞬間我遞上我的臉,您親了我就一直看着我。您的眼睛不閉了,您把女兒就這麼長久地看下去。

爸,醫生的竭力搶救始終沒有讓您清醒過來,您睜着眼睛卻陷入昏迷之中,我幫您合上眼睛,您又睜開了,呆滯的目光寫滿了戀戀不捨惺惺相依和不離不棄。我把您冰冷的雙腳貼着我的肚皮揣在我的懷裏,我的瑟瑟發抖讓您均勻的呼吸發出了抖動的音符,所有的恐懼向我襲來,陰冷的搶救室埋葬着深度昏迷的爸和異常清醒而忘記哭泣的我,爸的眼睛依然睜着,而我卻害怕地閉上了自己的眼睛。

爸,一動不動的您在昏睡了四個小時之後有些躁動,並說着回...回家...,您竭力翻動着要起,我抱着您的頭哭着問您:“爸,您說我們回哪裏?是回城裏的家還是回單位的家?”您又陷入了昏迷,我像受了委屈的孩子大哭不已,您似乎聽到了女兒的呼喚,您又清醒了,您淚水長流地看着我,擡起右手摸着我的臉並想給我擦淚。我知道您心疼女兒了,我趕緊給您嘿嘿地笑,但卻發出了嗚嗚地哭聲。

爸,驚慌失措的我並沒忘記把您送進最好的四醫大,二十七的早上,我叫來120車,但醫生檢查完畢說比較危險不能轉院並讓我做好最壞的準備。我像沒頭的蒼蠅恨不得撞到在牆上,頭腦一片空白的我只有一個信念——我隨爸而去!我不哭不會哭不想哭,溫順的我靜靜地跪在您的牀前,病房裏只有心臟監護儀不時發出的聲音,時間在父女守望的時刻而凝固來了!

爸,突然間您又翻動着,您清楚地說回...回家...,我抱着您又一次問您:“爸,您說我們回哪裏啊?”您有力地推開我大聲地說:“別拉我,我要過河,我要回家!”我明白了,您要過灞河回闊別很久的老家!我傻眼了,您以前多次給我說,您要火葬,您是幹部,不能土葬,老家土葬需要好多人,我們不在家,沒給人幫過忙,沒辦法土葬的。

爸,生命的最後時刻,您要回老家,您要回到您親身建成的房子,身單力薄的我必須滿足您的願望。醫生看着還是個孩子的我,主任十分同情地建議趁着還有呼吸,可以用救護車幫我護送但有可能在半路上呼吸停止。我看着還有呼吸的爸怎能忍心讓您離開搶救室呢?我哭求醫生儘快搶救,我着急地回到城裏的家,取回揹着您偷偷給您準備了許久的壽衣,下午三點半的時候,監護儀上您掙扎許久的心電圖最終無力地還原成了一條直線!

爸,基於規定,醫生不許把您的屍體運出醫院,我像個亡命之徒哭着吼着和他們玩命,我威逼他們裝聾賣啞閉上眼睛什麼都沒看見。醫生同情我這沒爸孩子的可憐,他們一個個躲在辦公室不出來不阻擋。我找車拉您回家,臘月二十七過年的日子,有誰願意拉一具冰冷的屍體呢?任憑我哭求,任憑我出再多的錢,都沒人幫我。最終我上班單位的吉普車來了,同事們把您擡上車,怕交警查車,醫生做了急救的假象,我們繞到城外躲過交警纔回到灞河邊。

爸,農村的風俗是不許命喪外邊的人進村,更不許孤魂冤鬼進家門,我已管不了那麼多,我讓司機把車開到家門口,我砸開鎖子直接把您擡進了殘敗破落的家。爸,回到了您要回的家,除了聲嘶力竭的哭,我卻不知道該怎麼辦?爸,這個灞河邊的村子,因爲有收養您的父母,您纔在彌留之際才強烈要求回到父母的身邊,以便在另一個世界裏對他們依然盡孝盡忠!

爸,您自幼喪失父母,五歲的時候纔來到這個村子,七歲的時候養父去世,您和養母孤苦度日,十四歲的時候您又多了位繼父,十八歲的時候您就出去工作,您回來的次數有限,而我回來的時候就少得可憐,村裏的人我根本就不認識,本族的人我連稱呼都不知道。而今,孩子讓您以這樣冰冷的方式回到了這個沒有人煙的家,我只有放把火把我們父女同時火葬在這裏!

爸,我把您安放在堂屋的正中間,擠進來的寒風像肆虐的怪獸發出可怕的聲音,鼠目寸光的老鼠也在虎視眈眈地看着我。我不時地拉着您的手爬在您的耳邊和您說說悄悄話,我把您抱在我的懷裏親吻着您冰冷的額頭,我滾燙的淚珠怎麼也滋潤不了您僵硬的表情。絕望至極的我,關上家門做最臨死前的準備,這是爸親身蓋下的房子,我是爸最疼愛的孩子,一把火就讓爸生前的最愛陪着爸同歸於盡吧!

爸,您雖然沒有出生在這個村子,可您的善良仁慈和孝順美德在鄉親中留下了美名,村裏的族裏的人都來幫我,您機關的領導和同事也來慰問,他們在無比惋惜和悲痛中默許了把您安葬在黃天厚土中。農村的安葬儀式很隆重,我要花盡我們的所有積蓄把您體體面面地安放在您並沒有出生的地方。

爸,在我撕腸裂肺的悲哭中,我和您團圓地度過了最後一個除夕夜。在您的靈桌前,我祭獻了您最愛吃的飯菜。農村的寒夜是那麼地長,我穿着從您身上脫下來的衣服,守在您的身邊未曾離開您半步。我給您買了厚重的棺材,我給您能做最後的事情就是我親手油漆棺材親自動手寫字,無論漆的再壞寫的再臭,爸都不會嫌棄。大年初五,我陪您九天之後,在鄉親們的幫助下,我披麻戴孝終於讓您面向東方腳踩灞河頭枕白鹿原,入土爲安長睡在您嚮往的老家。

爸,因爲您躺在這個村子,這個村子就是我永遠的牽掛。無論我怎麼漂泊怎麼搬家,您躺在的地方就是我永遠的家。以前陌生的村子曾遭到我的討厭,而今卻因您而無比親切。我感謝這個村子的鄉親,每次我祭拜您的時候都和村裏的年輕人有意打牌並故意輸給他們,我巴結討好胸無字墨不學無術的村長,並手把手地教他開車,我把我年輕的哥也葬在這個村子,並刻意地爲我以後的'葬身之地提前做努力。

爸,儘管我回到您的身邊有點遲,但您義不容辭的接納和博大精深的父愛,使我成爲世界上最幸福的孩子,而且這種幸福足以溫暖我的一生,足以縫合任何傷痛。在您的安撫和滋潤下,那曾經的自卑演變爲眉間的自豪和驕傲,我像一隻快樂的小鳥肆無忌禪地飛翔在您撐起的藍天裏,您是嚴父修正着我的不端和不足,又是慈母撫慰着我的生活和情緒。

爸,一輩子任勞任怨吃苦耐勞的您早年的辛勞虧空了您的身體,一個人的工資養活八口人,白天您坐辦公室,晚上您在燈下縫衣做鞋;周內在單位上班,週末騎自行車幾十里路回家勞作,家裏的老房子是您一根木頭一塊石頭用了三年時間親手蓋成的,爺爺奶奶的壽衣是您親手縫製的。

爸,您親手蓋下的老房子破敗不堪,您生前一直想翻修的願望沒有實現,我安葬我哥後,突然有了想陪伴您們身邊的想法,我找人推倒了舊房子,在裏面找到了奶奶的小腳鞋和爺爺的舊衣服,我翻找了半天很想找到您的一點回憶,可我忘了,爸的一生都是在家人誤解的委屈中度過,這個家,凝聚了爸年輕的心血和爲人子嗣的責任,再沒有爸一絲一毫的痕跡!

爸,您說過愛就是奉獻,可您把青春年華和畢生的心血都無私地奉獻了這個家,爲老人養老送終,爲妻子縫洗漿補,爲孩子娶妻生子,可他們誰愛過您呢?因爲我的出現,因爲爸對我的溺愛,因爲他們自私到不肯接受我而排擠我,我們在淘汰與被淘汰之間開始了父女相依爲命的廝守。我知道爸無奈的苦衷,爸知道我自卑的心情,我在賭氣爭氣和憋氣的紛擾下,費盡心機苦思敏想地想讓爸開心快樂每一天!

爸,二十六您可能已經感覺到自己不行了,只是您怕嚇着我而不說,您有好多話想說給您其他成員,可是他們幾年都不肯來看您。爸,愛我疼我護我的爸,我從不懷疑您對我的愛,可您給我一句話都沒說就這麼走了,我抱怨我自責我悔恨!您偷偷寫下的遺囑,把老家您親手蓋下的房子和房前屋後的樹木都給了我,您希望我完成您翻修房子的遺願,以此證明您是這個村子的人!

爸,您是我最親的唯一的親人,我連您都沒有,要它們還有什麼用?四棵挺然直立的柏樹多像您剛正不阿的品性,一棵茂密成蔭的皂莢樹就像您爲這個家遮風擋雨的庇護,爸是我的所有財產,除了爸的墳頭,其餘的我什麼都不要,我只要他們能給爸個公道承認爸的付出和爸應得的尊敬,我相信他們是爸的孩子,當他們成爲父親的時候,一定會跪在爸的墳頭痛哭流涕追悔莫及的!

爸,沒有您的日子,孤單和悲傷是我最好的親人,回憶和您在一起的時光是我最幸福的時刻。失去了您,我的心徹底掏空了,再也沒人能走進我的心裏。淚水相望的長夜,夢裏相聚是我唯一的乞求。您給了我最深最美最純最真的愛,在無人與您相媲美的失落中我孤單成您遺像前永不凋謝的小白花!

爸,今天是您的忌日,再過三天就是新年了,跟您度過那個最後的團圓年後,年,在我心中就是難和痛的代名詞,我的生活中就再沒有“年”的概念。從昨晚六點上牀到此時此刻的六點,二十四小時不吃不喝地賴在牀上,親朋的掛念和問候,使我把含淚寫您的這篇文章持續了一天還沒有寫完。我不知道血緣是什麼?但我們的父女情深超越人世間每一對父女!

爸,原諒您無知的孩子,不管外面的風景再迷人,我永遠都會守護着這個家,等待您打馬歸來的足音,撞響我思念的琴絃;等待您敞開溫暖的懷抱,抵禦我餘生的冰冷;等待您把孩子親切召喚,了結我的思緒蒼涼。

爸,來世我一定讓您成爲最幸福的父親,再不惹您生氣了。

爸,來生我還一定做您的孩子,請您不要錯失迎接我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