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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書的模樣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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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開篇便又是將書籍的作用、意義之類的偉大定義搬出來陳述一番,顯然太過迂腐和“淺薄”了,還是將那些引經據典的摘錄省去一二,只來說說“舊書”二字吧。浩瀚的書海與如煙的文字堆砌着生命和歷史,書籍作爲時間的伴隨者和記錄者,同時間一起前行、一起改變、一起留下清晰而濃密的紋理和印記。終於,這些頁卷鑄成的階梯在某個不經意的節點上會被人們自然而然的冠以一個重要的前綴“舊”字。

舊書的模樣散文

若按照最俗的角度解析這個“舊”字,大抵可以表述爲:由時間累積而產生出的形態變化,也就是說看待某個人、物新舊的標準主要的參考座標是時間長度。我不太願意將這樣的考覈方法加之於書籍之上,原因是它的作用和屬性頗爲特殊。常常見到某些買書只爲“收藏”的人將成盒成套、數十本封皮整齊劃一的書籍擺放在寬敞的紅木書架裏,一眼望去頗爲壯觀,然而平日卻連一次打開書架的衝動都沒有。這時候的書籍叫做裝飾和擺設,和一個花瓶、一幅名畫的作用相當,這樣的器物已經被抽去了靈魂、算不得一本書,所以不討論也罷。

真正的“舊書”是始終與人相伴左右的,與人一起交流、一起分享、一起成長,它的身軀留下了人的溫度和痕跡,並在每個人的精神世界中留下它的溫度和痕跡,而這些痕跡一旦留下就永遠無法被抹去,即便書頁上的指痕不易察覺,心靈的觸動卻恆久固存。

舊書最正常和普遍的形態是被翻舊的。一本心儀的頁捲來至身邊,縱使閱讀激情稍淡之人都會憑藉着對新鮮事物的好奇和衝動想要一睹爲快(除非真是買來做擺設),不少有幽默玩趣的書客甚至要將厚書拿在手中輕輕掂量一番、感受一下其最直觀的“厚重感”,人與書的肌膚之親由此開始。如今讀書的規矩和禮節要比傳統時節少了許多,一些率性隨意的閱讀方式也不再飽受批評和詬病,讀書的場所、方式以及後果也就寬泛了許多。茶餘飯後可以讀書,開啓暖色檯燈,佐書的伴侶也由傳統意義上的一杯清茶延伸至咖啡、果汁等一衆飲品,舌尖觸碰一抹甘甜、心間盪漾一絲欣慰;睡前牀頭可以讀書,暖衾相擁、身倚牀頭,寂靜的夜是讀書人與寫書人對白最佳的契機,喜處嘴角微揚、竟企盼書中美景如夢中,悲時無語凝噎、悽清夜色催淚下;至於在行路、坐車甚至是如廁讀書時的情況亦不在少數。然而,恣意和縱情之後總免不了的是因爲某個瞬間的.粗心不慎犧牲了書籍的精美容顏,褶皺、破損隨之而來,那一刻我們都常懷遺憾哀嘆一句“多想在常看常新間與你永遠共度”,卻又安慰自己“買書終究爲研讀,既然已是酣暢一場、深諳其道,快意之情足以將傷書之憾彌補。”在無數個手持黃卷的恣意徜徉後,在經歷了淚溼文間的哀痛悲切和漫卷詩書喜欲狂的歡愉不羈後,在情深意切時的信筆揮灑、傾情批註後,曾經平整方正的一本本書卷便會變得駁跡斑斑、不復往日精緻。某時,冷靜之後的我們乍看恍如昨日相逢的故友,卻發現再難尋昔日美顏,長嘆之餘未知是喜是憂?

相比於將書翻舊之恣意“粗魯”,較爲風雅的舉動是把書“讀”舊。曾入過某些高潔之士的書房,滿屋盡是經典文刊。信手取閱,只見數以百計的厚薄卷本無一不以掛曆紙整齊包裹,封面上以雄健書法題寫着書名。展開一觀,竟無有一處彎卷折損、光鮮如新,不禁暗笑藏書人附庸風雅。於是以閒談的口吻向書的主人“請教”一二,不料,任我如何好奇盤問,主人皆可以含笑相答、理入三分,隨即便見到了主人十餘個大小統一、款式相同的筆記本,上面用方正整齊的鋼筆字摘錄了書中語段,並以紅色圓珠筆加以批註、分析,筆記本中內容按照詩詞、時政、理工等條目加以分類,通篇無一處勾畫塗抹。原來對書目的諳熟與否並不能完全在書籍本身的外在面貌上予以衡量,書頁光鮮如新、書理貫通一氣,愛書之深則敬書愈真,書本雖珍藏時久卻歷久彌新。“讀書就是請老師,尊師重道是應該的吧。”我聽聞之只剩羞赧。

舊書之第三種形態是糟蹋舊的,此種面目最讓人心痛如割。我家小區前數百米處便是鄭州最大的圖書交易市場,裏面盡是一間間個體書店、多達或百家,幾乎每一個鋪面的外面都有一個“書攤”,下面鋪墊着幾個蛇皮袋,上面掛着老闆用極不工整書體寫的“處理”二字,有時甚至加上“按斤”的前綴。心中雖有惆悵,卻難以抵擋一種由求知衝動帶來的嘴角上揚,快步去選挑。數百本書籍上無一不蒙着厚厚的灰塵、宛如一堆隨時會被丟棄的垃圾,有些已經開始發黃打卷、撕裂破損,乍一看確實讓人無心情再繼續深考。然而,當我用一種對於書籍本身的敬畏和理智面對它們的時候,它們也恢復了本來的莊嚴和深厚。在其中我看到了多年求而未得的《蘭亭集序精解》、《七俠五義》以及一整套的《三國志》。除了封面的污泥之外,裏面的書頁一如出版時的華麗,恐怕只有少數如我這般的“不識貨”的買家前來問津。我仔細翻閱着每一篇文字,其中的精妙華美令我如癡如醉。少時,老闆連問帶催地問我買不買,在明知書中的價值卻進行了一番違心的砍價之後,我以五十塊錢的價格拿下了標價二百塊錢的五本著作。我留意到老闆的神情竟頗爲得意,但他可留意到我的心酸和無奈。

回家之後,我用毛巾將封面上的塵土細細擦去,又極爲認真的寫上了自己的姓名和買書的時間地點,希望儘自己的心意稍微恢復一下這些書刊本來的尊嚴。

除卻那些有名無實的擺設,書籍短暫的由新到舊(即不包括長久歷史的風化)大概有着三種形式,一種是形象破舊而內容入心,這樣的揮灑是一種身軀與心靈的共同舞蹈,用身軀舞動着心靈的激盪與飛揚;還有則是敬書如賓,書如常新在卻是故人來,如此的存書當爲愛書之人的典範;而那個將因積壓而舊的書籍進行甩賣的荒唐事則以反例告誡你我,從內容的角度來看書籍從無新舊之分,陳舊的觀念只存在於短淺的目光和無知的人心。書要讀百遍,其義才自見,世上不該有“舊書”,有的只是一次次出發的我們。